【八一】过年那些高兴的事儿(散文)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过年吃好吃的、穿新衣、穿新鞋和跟着大人走亲戚,想起来,心里就美滋滋的。
一
忙,在八十年代我们这儿的农村,那是从年初忙到年尾。在一年繁忙的忙种、忙收奔波中,体会到的是劳作的艰辛与丰收的喜悦。而到了年底最美妙的时刻,还是抓紧忙,为了年夜饭和过年招待客人。
过年,忙的就是热闹、心情、希望,累且快乐着。在我们这儿,过年煮大块的肉叫泖肉,在那个少肉的年代,泖肉可是一件大事,绝对关乎全家一年的欢和乐。泖肉和煮猪头肉,是父亲熟练的活儿,是分两锅煮的。因为爷爷有五个女婿,加上其他的客人,最少要置办五六桌大席。即使一天就来一个客人,也要成席招待,要的就是一个热情、尽心。所以爷爷每年都叫我父亲去买个猪头和一挂猪下水,然后拾掇干净,煮熟招待客人。作为爷爷的大儿子,父亲义不容辞。而处理猪头、猪脚上的毛发和洗大肠是最麻烦的事。父亲借来沥青块,烧化淋在猪头上,等一会儿,沥青凝固把猪毛粘牢,再用力敲下沥青,这样沥青就把猪毛带下来。而猪大肠需要用碱反复搓洗好几遍。等到洗好,父亲粗糙的手早被冻得通红。
木柴是早就劈好了的,一大堆。父亲把猪头、猪脚放进事先添好水的大锅,放上姜片,大葱段和料包。根据煮熟的难易,再放进猪肝、猪场、猪肺和猪心等。木柴火力旺,不大一会,大锅沸腾起来。在煮制过程中不断把肉翻个滚,以煮均匀。泛着香味的空气开始飘到院子里,掺和着邻居家的肉香味,又飘到大街上,简直香醉了一众在大街上疯狂的小伙伴们。我们美美地大口呼吸着,真是难得的享受。
不时偷跑回家的我贪婪地看着大锅里的一块块大肥肉,眼里闪着亮光,馋得直流口水。肉终于煮好了,父亲用刀割下一小块,笑着递给我,让我解解小馋,我忙接住,送进口里,满口肉香,我笑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幸福与快乐。然后父亲把煮好的肉一块块捞出,控下水,装进提篮,走进爷爷屋里,小心地挂在房梁垂下的绳子上。而大口吃肉解大馋的日子还在后头。于是,我就盼着亲戚们早来,接下来的日子,我明白了什么是等待。过了一夜,煮肉的锅里漂着厚厚的一层大油,父亲拿来油缸子,高兴地撇着舀到里面。长大后,才明白,只有辛苦地奋斗才会知道幸福来之不易。
二
一日日,一年年。大年三十在人们紧张与忙碌中来了,它带来了整个民族的欢欣,整个中华大地进入一种激动和狂欢中。这时,迎春花恰好开了,翘起小喇叭似的花朵,散发着清香。小河边,风吹着柳条摇曳着,展现出一种美妙的舞姿。
大人早起,来迎接这庄严神圣的时刻。男人早早扫地,叫醒被窝中的小孩,匆匆吃完早饭。女人们开始忙活起来,擦萝卜丝,切鱼块、切莲藕,男人和小孩贴对联,挂灯笼。冬天没有一棵绿色的树,因了这些红色,整个大地喜庆了起来,人们惬意的心情被再次拉高。
在灶间点起炉子,烧大锅,舀上油,开始炸带鱼块,咸鱼块、小鲜鱼、萝卜丝丸子、藕合子,并把过年招待客人的整个大鲤鱼也预先炸制好。因绿豆面贵,我家很少炸绿豆丸子。我就特羡慕那些能吃到绿豆丸子的小伙伴,绿豆丸子带着特殊的诱人的味道。从早上十点开始一直炸到中午一点多,满满的几大筐子,泛着金黄色的诱惑。筐子底用翻开的煎饼铺着,煎饼上布满了白色的大油滴,吸足了油水的煎饼被我们在过完年后抢着吃掉。
大街上满是油炸面糊鱼的香味,那是令人喜悦、令人幸福的的味道。
简单地吃点丸子和炸鱼,下午继续忙,忙着包年夜饭和大年初一吃的水饺,足足要包下两大盖垫。
日落西山,入夜,星星点点。不时炸响的鞭炮和璀璨的烟花显示着这最宝贵的时光,就像江南烟雨一样迷离着长大后的我们的梦。摆上小桌子,放好烟、酒和点心等供品,点燃香,虔诚地祭奠先辈祖宗,表达出满满的感念与敬重,感恩给予生命,并要求祖先护佑小辈平安、幸福。庄严的祭祀结束,一阵小风把钱纸灰刮得满地。在电视上看到,南方的客家人保留着这习俗,一家人到祠堂祭拜。我觉得还真需要这样的信仰。起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知道自己向哪里去。
然后,端着几个菜,走半个村子,到爷爷家去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一桌子菜全是美味。我们快乐地谈论着,吃着,喝着。浓浓郁郁的新年味,够足,够劲,够铭心……因为吃菜就吃饱了,连过年必吃的水饺也吃不下了。终于在年底,尝到了一顿又香又饱的年夜饭。那份满足与愉悦一直印在心中。现在一想起来,心里就暖暖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大年初一,穿新衣、穿新鞋,去拜年,去吃瓜子和糖。大街上,拜年的成群结队,每个人带着笑容,如春风拂面。平时有小矛盾的也会趁着这一天和解,两手一握,从此没有了隔阂。老百姓的生活不需要经历大风大浪,平平淡淡的,平平安安的才是珍贵的。
三
过年跟着大人走亲戚,也是快乐无比的事。因为不仅有好吃的,重要的是还把你当小客人对待。坐大席时,一般在父亲身边站着,每个大人都是先夹着肉给自己的小孩吃,然后自己再夹菜吃。那时,猪肝是整个猪肉中最贵的,又糯又香,最好吃。刚端上桌的炒猪肝被大人刚夹起一轮给自己的小孩,剩下的就被客人端下送给主人家的小孩了。后来,因胆固醇含量高,猪肝逐渐退出了大席。
姥姥家和大姑家在一个村子,母亲就是大姑托媒人说给父亲的。那时小,走姥姥家我就一个人不愿意去大姑家,走大姑家我就一个人不愿意去姥姥家,大人都说我是甲鱼头。那时小,我直纳闷,为什么是甲鱼头呢?后来渐渐长大才明白,甲鱼头的指的是遇事后缩,不主动的小孩。咳,我为我自己脸红!我觉得大人没告诉我怎样和人打招呼,他们总觉得还用教吗?习以为常就可以了。
我还喜欢跟着爷爷走他的老亲戚。都快到二月二了,爷爷才去看他的表哥,表爷爷家在白庄。离我村约有十里远。欢聚匆匆,几许清欢,几多惆怅总是在霎那间被时光演绎得淋漓尽致。我那时就想,所有的亲戚都保持着联系多好。可惜,姑走了,舅埋了,表兄弟不来了。这是现实的写照。后来,想想,其实整个中华民族何尝不是一家人!
然而,亲戚走完,心中总有淡淡的惆怅与忧伤,什么时候天天如过年那样吃得好?那样幸福呢?
现在,物质决定幸福的年代早已结束,天天如过年可以吃炸鱼、炸藕合子的日子终于实现了,只是为了养生,谁还会这样吃呢?人这一生,总有不愿接受的现实,而爷爷和父亲先后离我们而去。时间带走了一切,但带不走过年时那些丝丝缕缕的温馨回忆。确实,我们应该善待、珍惜,不论对自己,亦或是对他人。
虎年就要来临,回忆却周而复始,如此清晰和明了。现在物质不缺,文化不缺,缺的是什么?静下心想想,怀念的是那个小时候所拥有的纯粹、简单、快乐和幸福,它是岁月里最为美好的沉淀。它像一处汩汩的泉,把快乐时时涌出,打动、激励现在的我,不断前行……
冬天的日子,多么想一觉醒来,外面下着雪,父亲在煮着猪肉,而母亲在炸着面鱼,而自然醒的我闻着香味,立马穿衣,准备大快朵颐……而吃完饭,穿好新衣服,随爷爷背着礼品走老亲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