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恋】爸爸,今年的除夕是这样过的(散文)
时光在不经意间来来往往,日子总是有苦有甜,有些事不能忘记,但也要学会释怀。往事如烟,今夕又开始漫延……
爸爸,自您走后,我一直都感觉好孤独,满腹心里话,不知向谁倾诉。即使弟妹,也没有您在那么自由。跟他们说话,要察言观色,顾忌这顾忌那。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不自然哽在喉咙里。心里无形多了几份惆怅,被压抑的心情难以言表。跟您说话,想在哪里说在哪里,多么温馨的时候,再也回不来了。
一
爸爸,我还是想跟您说说今年过年的事。今年过年,是没有父母的第一个年。
我作为家里的老大,总想趁着节日的机会,把大家邀在一起,聚一聚,尤其是大年三十这样隆重的日子。哪怕是短暂的相聚,心里也感觉舒服一点。起码大家都是一娘所生,一个父亲所养,在各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心里始终一厢情愿地想:总不会因为您的离去,就那么快地分道扬镳。心里总是抱着一个良好的愿望,像实现梦想般地去努力。
还是在元月9日,是您的一周年祭日。那天,几姊妹都回去跟您烧香拜祭,慰问您在天堂的安好。可是二妹没来。上完坟后,小妹有事先走了,剩下我们三个大的。因为事先说过,上完坟,大家一起回到老屋,一起吃个饭,一起叙叙旧,或者对着宽阔的天地,谈天说地由自可。后来,我们三个还是坚持回去,不管那些了。进门,我先进厨房,大妹连忙洗锅洗碗做中餐。大约11点,二妹还是赶来了。一看到她,我心里高兴极了。总归是亲人吧。爸爸不在了,见一次算一次。
吃过中饭后,一起坐在门口玩。说着说着,说到过年还是一起回老屋团聚的话。因为元月9日离过年没有好多时间了。这是大弟说的,还说他买菜。当时我们都同意。就是那么一个草草的决定,我心里一直指望着的。
因为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原因:就是村里拆迁。邻村小张湾都基本拆光了,湾里的人也都走光了。我们那个湾子还没拆,老屋还在。我也一直想,趁老屋还在,趁父亲的温暖还在,趁着那块风水宝地还没有远离,大家一起回家过年,一起叙叙旧,是再好不过的。另有,在老屋过年,也是最后一次的意思。再说平常我隔三差五回去,屋里的卫生都还保持着干净整洁。随时回去,都能安身。
二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四。农历腊月二十四是我们这个地区的老习俗:过小年。我的女儿陈慧回来了。晚上她问:“妈妈,今年大年三十在哪里过?”我毫无思索地回答:“到爷爷那里去。”女儿一听,满口答应。我们家就这样定了。
到腊月二十八,真的要做好准备,起码每家都要通知到,不然又怕各家有事改变主意。特别是怕大弟事多,会有改变。除了小弟在外地不能赶回以外。家里还有姊妹五家人。
这些事,在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其实本应该是大弟当家,父亲走了,他是一家之主,有什么事,都应该是他上前说话。他发话,我们跟着执行。
心里惦记归惦记,办事归办事。那天上午,还是硬着头皮拨通了大妹的电话说过年的事,她一口回绝,说她家店铺不能关,要做生意,没时间回去。她的这种态度,令我大为失望。一时心里气不过,对着孩子他爸德启发脾气。德启无可奈何,吵也不是,不吵也不是,只是听着我的话闷闷不乐。
后来打电话给二妹,她老是关机。不好的猜忌涌上心头。感觉这些人就是这样信马由缰,没有父亲,无法无天。父亲在,不是没有教育。老人教育了,还要听得进去呢。
一天的忐忑不安,一天的惶惶不可终日,想着亲情就这样淡薄。大弟那里根本不敢打电话,每次的电话,都是大呼小叫,不堪的心理时时袭击着我,我哪里呼得动他们呢。我这个大姐是见鬼,有其名无其实。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何必又去强求呢。平常从没考虑要占谁的便宜,不管是用钱,还有做事,总是一马当先,总想吃亏上当都是缘分。这如今的人啦,真不好说。亲情越来越淡薄,还说得头头是道,各自强调自己的理由。歹人不好做,好人同样难做。
夜晚睡觉,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反正除夕要跟祖宗上坟,这是老规矩。管他出嫁没出嫁的女,跟祖宗上坟天经地义。我提前一天去,不会错到哪里。
第二天早上,还是硬着头皮跟大弟打电话,果然不错,传来的是很不耐烦的声音,话没说完,就挂了。顿时一腔热血,降到冰点。这样的态度,让我伤心极了。过了一辈子,穷不怕,累也无所谓,最怕的是心受伤害,心里一失落,就像掉了魂一样的不安。多想到没人的地方,向着蓝天痛哭一场。
在家里磨蹭了一会,还是决定自己先回去。一个人回去还自由些,不受牵绊。命运自己掌握,谁也不指望了。不靠谁。然后背着包包,带上钱。出门笔直朝南走,乘地铁转乘397路公交。回去也快。
走到半路,改变主意,电话联系上了的士。司机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这让我好像看到星星一样得到丝丝的安慰,不也就是一个顺利吗?就会给人带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宽慰。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行为,好像给人以起死回生的力量,能够让你享受到春天般的温暖。车很快就到了镇上,随即到杂货店买了3封鞭,香,蜡。就往家里赶。开门拿了一把锹,要跟祖坟添把土。后来又叫司机帮忙拿点东西。
到老妈的坟山那里去,要走过一道道田埂。加上头天下了点小雨,一路很难走,沿途杂草丛生的羁绊,一脚一个坑,一会就是满脚的泥巴。说来也怪,尽管满脚的泥巴,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因为要去看娘,就好像看到娘在前面等着我,我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怀揣一颗要跟娘拥抱一起的迫切心情与感知。
到了娘的坟前,我张口就叫:“姆妈,我来了,来看您的,过年送钱给您用。”真的不知道上天是否有灵,真的不知道姆妈听到我的呼唤没?只是一个愿望,看到娘的坟就好像看到姆妈一样地实现了心愿。早上受伤的心,还没完全解除,站在娘的坟头,伤心的眼泪直流,边烧纸,磕头,跟坟山添把土,扯除坟头杂乱无章的野草后,就把鞭围着坟山一圈,点火,一会就劈里啪啦地炸起来了。虽然整个仪式做完,但心里空空如也。往日有父亲在,上完坟,可以赶回家跟父亲团聚,可这一次呢,跟谁团聚呢,一个人,好像完全找不到彼岸的一条小船,在湖中央六神无主地荡游。猛一回头,司机在不远处耐心地等着我。他好像看出我的心思:“这时我心里肯定非常悲伤。”其实,当我猛一看到他的一刹那,像看到亲人般地温暖,相信世间,好人还是有。
拜霭母亲的坟后,又是沿着田埂,跨过一簇簇荆棘,来到曾祖父,祖父的坟头。那是我亲爱的祖辈。可以说我们李家,我最大。我对尊祖父,祖父的记忆历历在目。往日老人生在那个落后贫穷的年代。不知度过多少凄风苦雨的日子,到老了命归黄泉,我一直都不明白,为啥人类的归属就是这样残酷呢?人活着,为了下一代,为了日子过得好一点,一辈子拼死拼活的不知付出多少艰辛,到头来上天给于这样的答案。何其而为之呢。
对着曾祖父,祖父我三叩首,敬拜祖宗,送上纸钱,点上香和蜡。说真心话,指望不了祖辈的保佑,但尽了我的心,那一刻,心里特别坦然,特别踏实。人啦,最好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一旦出现,后悔莫及。更何况是对自己的亲人。如果对自己的亲人都不好,对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做人总要有个礼心。这也是父母在世时经常跟我说的话。对长辈尽孝,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我们传承的是老祖辈们的优良品质,传承他们不懈拼搏的精神,不忘他们的养育之恩。
回来的路上,看看手机,怎么大弟来过电话。看到这条消息,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兴奋,我立马回话,大弟回答:“待会,在地铁上。”这次的口气稍微缓和一点。但心里不敢奢望。
又过了一会,忐忑不安的还是回话过去问:“除夕怎么安排。”他回答:“回去,都回去。”接着我说:“一起跟你拜个年。”他说:“跟我拜年?”再没有多的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除夕他拿出建议就行。联系他们几家,我来说。
上完坟,回到自己家里急忙电话大妹,转告大弟的建议。还说二妹小妹几家都通知了,说都去的。大妹听了我的话后,再没有啥理由推辞了。其实二妹,小妹家都还没通知,我也来个善意的谎言,是为了求得家人的团聚。到那一天去一家是一家。去了还可以联系,再说这如今都有车,离得也不远,去来都方便。
晚上,大弟信息留言说:“明天早上9点我的车到你们小区门口来接你。”看到这样的留言,简直喜出望外,一切伤心都烟消云散了。到底还是亲人。
三
除夕上午,安排我的伢们约好他们的父亲自己开车去。我先走一步。主要想法是乘大弟的车,先回去准备一些事,家里卫生,锅碗瓢盆都要全部清理出来。
大弟的车到小区门口,上车见到侄女、弟媳。车是侄女开的。我一上车就夸:“姑娘会开车,好能干,不简单。”
车行半路,大妹来信息说她和她儿子攀攀已经到了村委门口。主要是那里能直接上山,先跟爸爸上坟。这是除夕正上坟的日子。我说昨天已经去过了。大弟说:“再去一趟。”
听到她们已经到了的消息,我心里顿时解除了顾虑。
一会,我们也到村委门口,大家汇合了。一起上山。到终点的平台上,村里已经有蛮多人都去了。都是在年前为已去老人上坟的。这不光是一种形式,确是有在过年前向已去老人寄托心中的哀思。一年到头,看不到活人,哪怕在坟前站一会,也是一种表达。
我们一起上山,爸爸的位置没有跟别人在一起。是隔着一道院墙,那里苍松翠柏,排序整齐,地势高朗,后面靠山,前面可以看到很远。周围通风透气。右前方也有一家坟茔,可想爸爸的阴间也会有玩伴,不会孤独。爸爸生前一贯站得高看得远,所以如他的心愿,死后,也安葬在他理想的地方。要跟爸爸解释的是:以前老人去了,就全部安葬在本族的祖坟山。那样他就可以和母亲在一起。后来,村里不允许,说是不准浪费资源,要统一规划,才把爸爸安葬在山上的。
会面后的我们是大弟一家三人,大妹家两人,加上我就有五人。还是显得蛮好。
上山时穿过山脚的一道不是路的路,就顺着一道道台阶往上爬,爬到倒数第二排,就是爸爸的位置。大弟点着纸钱,大家一一送几手,或者把手上的纸全部烧完,然后每人点上一柱香,敬拜,最后炸鞭。爸爸,这是除夕对您的礼节。您的离去,让我们万般不舍。谁又愿意做这事呢,万般无奈啊,亲爱的爸爸!
一切弄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回到家里,我赶快开大门。大弟从后备箱抱出一个大泡沫盒,进厨房,弟媳随后清理里面装带的一些东西。看着她拿出电火锅,电炊壶,电煨汤锅,还有各种半成品的荤菜、青菜等等上10种。应该说是一应俱全。看到他们想的做的都这么周到,我心里满意极了。原来,我的想法都是多余的,或者是错误的。其实大弟一家做好了回去的准备。而且是不可改变的决定。
弟媳打起手,她先把肉圆子,鱼圆子合在一起盛在火锅里,添上佐料插上电就开始煮;然后她又拿出排骨、藕一起放进煨汤锅里煨,这一下就安排了两道菜。她的能干是没话说的。
我就赶忙清洗凳子上的灰尘,包括屋里屋外都要扫除一遍。一句俗话说的:有钱无钱扫个干净过年。
一会功夫,小妹带着她的女儿,4岁的小外孙到了,接着就是小妹夫也到了。好,她一家人到了4个。一共就有10个人。10个人,还比较红火。特别是有那个小宝贝,给过年的气氛增添了几分的亮色,人也喜气洋洋。逗那个孩子,有说有笑,小家伙也不怯生,和大人一起流利的互动,他的奇思妙想,时不时把人都乐翻了。
大弟吩咐都到母亲那里去上坟。还有尊祖父,祖父那里。我头天去了的,这次就不去了。
他们都去了。我和弟媳在家做菜。
我做完清洁后,到厨房洗碗,摘菜薹。菜薹是青菜。顾名思义不忘记亲。菜用腊肉炒,是家乡最受欢迎的一道传统菜。过年期间必不可少的。
大妹上坟回来,到厨房主动请缨说:“我来做菜。”她这一说,就接过弟媳手上的锅铲,麻利的忙活起来。我就是在旁边当下手。
大家主动的配合,气氛非常热闹。大约10点半,我的一家人也到了。看到我的外孙女,像看到星星般的喜欢。
大弟主动贴对联。今年的对联是爸爸去世的第二年,应该贴黄色。
上联是:千山不语齐俯首,
下联是:万水呜咽共吹箫。
横批:家传厚德
我一看,打心里乐意。门庭宣福祉,家道齐康乐,亲人怀慈意,祥瑞润甘甜。是啊,一个家庭的好家风,就是大家一起其乐融融。
德启主动生炉子,说:“蛮好的煤,生个炉子烧水什么的,都方便。”虽然这些主动微不足道,可就是暖心。看着袅袅上飘的炊烟,像看到母亲生前忙出忙进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爸爸在世的日子。爸爸就是喜欢在过年的时候,把炉子生好,把锅碗瓢盆都准备好。我们回去直用。不担心有这没那。爸爸带着我们走过37个春秋,37个春秋漫长又短暂,爸爸在不觉得,爸爸一走,像少了日头般的冷落。爸爸在该多好,他就是喜欢大家都回去,团聚一堂,不分彼此推心置腹地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