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尽孝不是接父母进城过年(散文)
今年春节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在欢乐的气氛中让我嗅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我们村子真正回村过年仅仅7个人,与常驻的老人和小孩合计21人。虽然我们村总人口80余人,但在以前每到过年大家都会回去,一起杀年猪、一起加工年货、一起聊聊天、一起打麻将、一起给祖先上坟等,好一副热闹的幸福景象,真应了那句话“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可今年春节,全部人口加一起凑不齐一桌麻将,着实让我有些担忧和害怕。
父亲说,近十年来,回村过年的人越来越少,锐减最为严重的是从六年前开始的。那一年村里一共去世3位老人,当年就有两家近20人没有回村过年。2019年又有一位男子因病去世,女人带着孩子改嫁,再没有回村子。现在每年回家过年还在减少,因为年轻人挣到钱后都在县城里买了房子,或者享受了国家“异地扶贫搬迁”的好政策。每到过年,他们不但不回村里过年,反而将父母接走了。
现如今,每年只有我的父母在村子过年,因为我和我的弟弟乃央企职工(且不在本地),无法享受“异地扶贫搬迁”政策,即使我们给父母在县城买了房,他们进城也无依无靠,也无法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之前父母亲也跟我进城住过一年多时间,因不适应各种生活习惯,回村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在父母亲的心里“城里条件再好也不如在老家过得踏实和舒心”。
自疫情爆发以来,我仅在2020年的国庆回去过几天后,今年春节回去,当看见父母亲时,第一感觉是比以前明显老了很多很多。特别是母亲,脸上被岁月刻下纵横交错的皱纹越来越深,长满老茧的双手颤抖得碗都端不起来,走路也大不如以前,背也驼得很厉害。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喂猪、养牛,种几十亩地,看得我心里阵阵发酸。仔细一想,父母亲与土地相依为命几十年,他们还离得开土地吗?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城里又住不习惯,在村里我不种地我一天什么?不喂头猪剩饭剩菜怎么办?不养头牛地怎么耕?庄稼怎么种下去?”父母的一连串问题,让我哑口无言,只能劝其少种点,权当锻炼身体。
其实父母住在村里,种点地喂头猪养头牛,对儿女来说是一种安慰,起码证明了父母的身体健康、生活过得充实。回想起十几年前,几位旁系亲属都健在的时候,山村遍地是绿油油的庄稼地,鸡鸭成群,猪牛满圈,村子热闹非凡。而且一到过年,外出务工的哥哥、嫂嫂、侄子都要回家,整个村子整天被欢声笑语包围。现如今,那些家庭因其中一位老人的离世,土地不再耕种,猪牛也不再喂养,有的人还随子女离开了村子,有的人虽然还住在村子里,但逢年过节都会随子女进城,过完节再回村。
这个春节,我无意间目睹了一位老妪在城里过完年,再回村开家门时的情景。当老妪掏出钥匙,颤颤巍巍打开冰冷的锁子,走进凉如冰窖的堂屋,抬眼看着“香盒”(“天地君亲师”位等最庄重、最神圣的地方)上已逝爱人的遗像,她的眼泪充满了眼眶,嘴里还不停叨念“你没有饿着吧!”。当时,看到她那种悲伤的表情着实让人心疼和心酸。
古人言:“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换句话说,父母在家就在。可有些人根本没有理解这其中的含义,每到过年就执意将父母接走,可当她们过完年再回到村里冰冷的“家”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感受?敬请那些只想着把父母接回城“过年”的子女们设身处地为年迈的父母想一想,他们不愿意跟随进城不是他们不懂得享受生活,是他们不想给自己的子女添麻烦,不想成为子女工作和生活的“负担”。他们留守在村子的老屋里,种点瓜果蔬菜,自食其力,颐养天年,既是愉悦心情的一种选择,也是对已故先人的一种守候。
作为中华民族最重要最盛大的节日——春节,神州大地每年都上演数十亿人奔流迁徙的奇观。虽然那一段段风尘仆仆的旅程背后,不尽是温情、圆满和欢笑,也会有辛酸、无奈、失落和“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的空虚怅惘。但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父母的牵挂,子女的孝心。
可当今,有一种很不好的现象正在蔓延,村里有一部分人在城里工作生活时间长了,习惯了城市人的节奏,开始万般挑剔乡村生活。住不惯陈旧的老房子,听不得父母的唠叨,吃不惯农村粗茶淡饭,买不到每天想要的商品,耐不住村里的寂寞,走不惯乡村的山路,等等。一年到头即使有条件也不回村去看一看,陪一陪父母。到了过年,才打着“敬孝心”的幌子接父母进城,这样行之,只会增添老人的许多孤独和寂寞。如果真关心,就多回村陪陪父母,时不时带着妻儿回村与父母住几天,让父母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对家和幸福的追求,是亘古以来潜藏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中的一股原始动力。正是这股力量,驱使着人们跋山涉水、排除万难,与家人团聚。也正是这股力量,让我们这些漂泊异乡却心有所系的人,不感到孤单无依。如今,唯有在有限的生命里,在父母健在的每一天,我们能多一些时间,多一些空间,给予父母力所能及的赡养,给予双亲力所能及心灵的陪伴,因为“父母在,家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