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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我的外甥冯映波(散文)


作者:吊脚楼 童生,830.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19发表时间:2022-03-05 18:03:00
摘要:冯映波大学毕业后去上海就业,他开办了书画工作室和书画培训学校,他的篆刻作品多次参加国内的大型展览。

冯映波是我大妹的小儿子,在家排行老三。去年,他斩获“上海优秀青年篆刻家”的头衔,我就想给他写一篇小文章,因为懒,俗事也多,没有动笔。昨天,《中国篆刻》又隆重推出他和他的作品,我就按捺不住冲动了。
   好像就一泡尿的工夫,他就三十五岁了,还是一个三岁女儿的父亲,但他的父母还是叫他“波波”,我也跟着叫,从来都没改过口,想必会这样一直叫下去,若是改口,反倒觉得别扭、生涩。不好意思说,这样叫一声就会满口生津,但他这个貌似乳名的连口呼,至少让我觉得绵软、柔和而亲切。
   他出生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故乡十一年了,我的记忆中,没有他九岁前的印象。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1996年春节前几天,那时,他不到十岁。那年,我回家过春节路过镇上,见他爸站在街边和我打招呼,我近处一看,是波波在写春联。那时,妹妹一家的日子过得紧巴,把不到十岁的波波差到街上写春联卖,换一把碎银,当然也有嘚瑟的意味。在中国人的传统意识里,手聪是一种公认的智慧,尤其是一个黄口乳牙的孩儿,能卖字赚钱,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天很冷,没有太阳,不时有旋转风掠过来,铺在地上的春联被吹得呼哧呼哧的响。他爸爸一边勾着腰忙着拣砖块压对联,一边跟波波介绍我:“这是舅伯。”波波并没有喊我,只是怯怯地瞟了我一眼。这眼神好冷,冷得我好喜欢。我一直喜欢冷俊的人,不分男女,只要是冷冷的角色,我都喜欢,他们沉郁的眼神总会让我想到古井里的水,想到它的澄澈和清冽。
   波波的眼睛很好看,有些女性化。他的眼晴大,大得一点也不夸张,水汪汪的,好似轻轻触碰一下,就有泉水流出来。眼珠子黑亮黑亮,有金属的光茫,以至后来我一看见他的眼睛,就会想到沉静如水之类的曼妙语言。
   我站在一边看他写春联,多少有些心痛,他毕竟是我外甥,血脉之缘无法让我熟视无睹。他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手似乎有些红肿,头发被吹得几近一蓬乱草。
   他的“书案”四周围着很多人,有的看热闹,过多的则是等取春联的人。时不时有人催他快点写,甚至有人把备好的红纸往桌案上铺。波波很无奈,用不耐烦的口气说,别慌,别慌!后来听说他经不起寒风,曾经打着哭腔跟爸爸求饶:“不写了,冷不过。”冷不过,俚语,太冷,经受不起的意思。
   他爸爸说,让舅伯写一副。我摆摆手,拒绝了。若是年少时,我也许会临街嘚瑟一把,过去我也曾干过写春联的活,字也不是特别的臭,上了年纪,早就没有显摆的念头了。
   他的字真还出乎我的意料,那个时候,他兴许还认不全春联书上的字,而他一溜一溜地写了下来,而且还有些老道,一笔一划都有些招式了。站在我身边的爱人一个劲地“啧啧啧”,说这小家伙不得了。我说,这娃儿若是有人教他,说不定真能成大器的。
   之后的几年,我们少有交集,直到他上了大学,我才晓得他读了书法专业。我在心里嘀咕,选择这个小众专业,无疑是成全了他自己的爱好和所长,若是把它当作谋稻粱的职业,未必不是剑走偏锋,书法这玩意,除非修炼到“家”字号的水平,又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呢?
   他在读期间,我曾出差到他学校所在的城市,我约他在一家会所吃了一顿晚饭,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喝酒,第一次面对面聊天。我说了哪些具体的话,已无从记起,只记得嘱咐他不要在学校谈恋爱,要他争取在学校入党。在我看来,积极谋求入党,不只是政治追求,它反映的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心性和生活态度。其时,大学生入党己不是一个热络的语汇,但在我的潜意识里,在求职中,同等条件下,比别人多一个党员身份,相当于多了一个求职的筹码。
   也许,在他看来我的主张似乎有些老套,没有契合当时大学生的价值取向。事实上,在时代的演进中,大学生的心理预期早已发生了远离政治的嬗变,他们所追求的价值的多维性,早已把“入党”逼到了校园的墙角。只是我有点儿孤陋寡闻,不晓得大学校园早已经不是往日的江湖了。
   他没有说一句相左的话,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我说话。他没有把沙发坐满,也没见他靠过沙发背,更没有跷二郎腿。他很少说话,也不插话,像一个本本分分的学生,听他的老师絮絮叨叨地布道。我不觉得这是因为生疏给他带来的拘促,而是他沉浸在骨子里的对长辈的尊重。这份教养是来自家庭和学校的教化,还是与生俱来的,我没过多的思量,结果己说明了一切。我很享受这份恭敬,也欣赏这种自然天成的内敛。
   后来,经常听我母亲夸奖他,说他是个顶乖巧的孩子。短于言词的父亲说起这个外孙也是津津乐道,说他不管是读书期间放假回家,还是工作后回家探亲,只要经过县城城关,都会去看望他们老俩口。那时,他还是个囊中羞涩的穷小子,每次去都会给他们塞几张大钞票。没有他的这份孝心,我的父母也能得过且过地度日子,但在我的心里,这份孝道却极真实地呈现了他的精神成长。这是我乐观其成的。
   我的母亲在弥留之际,他专门从上海回来看外婆。那时,母亲已不省人事,大小便失禁,离鬼门关也就半步之遥。母亲睡在地板上的一块木板床上,按农村乡俗,快要往生的老人必须挨地下榻。波波曲腿坐在木板床上,紧挨着外婆,左手一直按摩着外婆的右胳膊。
   楼上楼下不时传来喧哗声,他不附和,他不像其他年轻人咋咋呼呼,凡话必接。那时,他已有抽烟的习惯了,他没在外婆身边抽一支烟,这细节也让我高看他一截。在传统习俗中,八十多岁老人的离去,并不是特别伤心的事,即便是守丧期间的嬉戏,也不是大逆不道,而他始终都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还是沉静如水,偶尔瞟过外婆的眼神里,装满了淡淡的忧伤。这让我突然想到我们那次的会所之遇中他所呈现出的精神仪态。
   他回上海时,我嘱咐他,外婆走的时候就不要再回来了。他没吱声,只是浅浅一笑就上车了。之后不到十天,我母亲走了,他又要回来,我再三叮嘱他不要回来。我没拗过他,他还是回来了。他看见了外婆最后的脚印,我则再一次触摸到了他传输给我的温情。
   后来,听说他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工作室,还开办了一所培训学校,置了婚房。我自然很开心,但在我的心里,这些外在的物化成果固然可喜可贺,但篆刻作为一种特有的文化形态,对于一个有志于此的年轻人,它不应该仅仅是谋生的手段,我所期望的是,他应该在这个领域有所精进,能够站在先贤的肩膀上,走出自己的高度。这个高度也许不是领域的高峰,它至少应该是自已对自已的不断突破,或者在不断否定自我中,保持深耕的状态。
   我们家族的亲属群里,经常能看到他的篆刻作品和相关的学术活动。他很低调,很少在群里显摆,这些信息大多是他哥哥披露出来的。在大上海这吴越之地,篆刻艺术渊源流长,人才济济,他无疑还是名不经传的小字辈,但这并不妨碍他日拱一卒地往前走。走到今天,在藏龙卧虎的上海滩,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一直默默地关注他的成长,他的每一个进步都会令我很开心。他有一个博客,我经常溜进去,看他是不是又挖了一放新印。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在他的博客里留下半个字,关系太近的人,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方便说话,博客毕竟是私人空间,一个老人的唠唠叨叨,往往会给年轻人的表达带来不方便,所以,直到今天,他也许都不晓得我这个舅舅是他博客里的常客。
   他的博客少有更新,过多的都是转载。转载我也读,这些转载虽然没有他的文字温暖,但它至少能反映他的心向所指。后来,我在百度里寻找他的行踪,我把他的姓名往度娘怀里一丢,居然泛起了一圈接一圈的涟漪。他的作品频频应邀参加湖北、上海等地的大型展览,《中国篆刻》常常有他的作品登堂入室,他也因此获得了近十个头衔。我曾祝贺他,他不事张扬,说这都是虚衔。事实上,这诸多的虚衔背后是实实在在的作品在做支撑。
   我不懂篆刻。三十多年前,我也刻过石章,那是典型的附庸风雅,之后,我再也没有摸过雕刀,是外甥的艺术实践和艺术成果又让我想入非非。我也想从零起步。我读《篆字汇》,读《中国篆刻学》,在手机里如饥似渴地看篆刻视频教程。读过、看过之后,始知这方寸之地竟然是宽广无边的万象乾坤,以至不敢再生动刀子的念想了。后来仔细一想,我对自己是太苛刻了,一个老人学篆刻,玩玩而已,除却其中的文化元素,未必不能操刀。说不定某一天,我还会向这个外甥寻师问道。
   波波未来的路很长、很长,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能够练就出一手娴熟的刀功,这足可以保证他自己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匠人而使自己衣食无忧,但要吃透篆刻艺术中饱含的传统精神和文化基因,并传承发扬,则需要花费一生的精力。比如篆刻中的虚与实、黑和白、阴和阳之中的美学意趣,随便截取一段,都能鼓捣出一篇洋洋洒洒的论文。
   中国篆刻艺术的流变中,都留有中国汉字演变的痕迹,但不管怎样演变,如何让雕刀之刃把文化要义传输到终端,使之灵化,具有文化活性,这该是操刀人永远不变的话题。我想,波波本人不会不考虑这个重大的文化命题,既然初心如此,既然选择了这个行当,篆刻就不应该只是谋生的手段。他手中的一把刀,应该在篆刻的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之间,从娴熟走向游刃有余的文化切割。
   如何化石成奇,还有一招,功夫在刀外。篆刻,我是门外汉,这句话恐怕不会错的。匠人和艺术家之间,看似星汉之遥,其实就一本书的距离。
   想当初,我们甥舅之间围绕书法话题说得津津有味,我希望就在明天,关于篆刻,我们不再有共同的话题,他能把我甩一百条街。我乐意看见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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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通过文字叙述,用零碎化的那些片段,串起了关于外甥冯映波的成长成才的记忆。那外甥冯映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从作者的回忆中我们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有写字的天赋,小小年纪就能抒写春联赚取“碎银”。而成大事者的人多半就像作者描述外甥冯映波的样子,沉稳、内敛还有自己内心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他还秉承着传统的孝道等等。作为舅舅的作者,反正写着外甥冯映波,文章的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对他的喜爱和赞赏。外甥冯映波如今事业有成,在上海就业,他开办了书画工作室和书画培训学校,他的篆刻作品多次参加国内的大型展览,他这一切的成功都成了作者的骄傲和自豪。作者欣喜之余对于外甥冯映波更寄托了厚重的希望,希望他“吃透篆刻艺术中饱含的传统精神和文化基因,并传承发扬”“篆刻就不应该只是谋生的手段。他手中的一把刀,应该在篆刻的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之间,从娴熟走向游刃有余的文化切割。”作品细腻生动,佳作推荐共赏。【编辑:叶华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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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华君        2022-03-05 18:04:42
  应该问候一句吊脚楼老师好久不见,今天编发到老师的文才发觉,时间真快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年。问好老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感恩文字带给我们的相遇,祝新年快乐。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回复1 楼        文友:吊脚楼        2022-03-06 09:37:25
  谢谢老师还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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