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打草历险记(散文) ——独宿门楼
春节陪老妈过年期间,我看望了少年伙伴福祥。40多年没见面了自然亲切,相同的年龄,一样的经历,磕也就唠得十分投机。随着往事话题的延伸,我们记忆的闸门逐渐叩开,难以忘怀的片段,也就悄然而至。提起那次一起打草的经历,福祥充满愧疚:我们当时真不该把你单独留下。什么时候想提起来我们3个心里都很难受。他眼睛湿润,继续追忆:其实那天夜里我们比你还惨,下暴雨时被困在马村东面的芦苇荡,我们把芦苇绑在一起搭了个简易芦伞,可是既不避雨,也不遮风,我们浑身湿透。身无御寒衣,手无隔夜粮,真是饥寒交迫。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加上各种鸟兽怪叫,漆黑的雨夜更加阴森恐怖。虽然人困马乏,但也无法入眠,我们相互抱团取暖,坐等天明,简直度夜如年。我们3个人被芦苇丛中特大的蚊子咬得浑身是包,我左眼皮也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肿得像个核桃,之后的两三天眼睛都没有睁开。第二天上午,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村东时,老远就看到大人们站着村口的高坡上,他们手搭凉棚,眺望远方,高声呼喊……到家才知道,焦急不安的4家大人早已派人沿途去找我们了。此时此刻我俩都泪流满面了。
福祥的讲述再次点燃了我思绪的火花,那次刻骨铭心经历的画面在我脑海里形成一帧帧画面,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1974年大暑日。这天大清早,我们4个小伙伴像往常一样骑自行车向30里外的端村村北大堤进发!天气晴朗,心情愉悦,打草路上,欢歌笑语。
8点左右我们顺利到达目的地,就着河水吃了些干粮,我们便开始一天的工作——到河流对岸的芦苇荡打草。
我们事先做好了准备:身系绳索,腰别镰刀。第一个任务就是横渡河流。他们几个都有水性,50米河面轻而易举游了过去,我不会凫水,只能打几个狗刨。刚到河流的三分之一处我就没有气力了。有几次险些被水冲走,甚至呛了几口河水。幸亏他们有人来接应。最后用绳子把我拉过对岸。芦苇地里野草又高又壮,不一会儿我们每人割了一大捆。我们把绳子拴在腰间,另一头绑住草捆,游回岸边,再把草背到大堤上暴晒。这样我们一直忙活到下午4点半左右,便开始打捆装车准备回家。福祥发现车胎有点亏气,拿出随身带的气筒给车子打气。我也觉得我的车胎有点儿软,于是接过气筒就打。他们说差不多就行了,我说再打一下吧!谁知怎么那么寸,随着我最后一按,轮胎“嘭”的一声巨响,爆裂了。
事发突然,我们紧急磋商后决定:他们3人先走。我一个人去村里找人补胎,然后骑车直接追赶,草就别载回家了。
我告别了伙伴,推车去了村子,费了相当大的周折才找到了个补胎师傅,他给我的车胎动了个“大手术”才修好。他要收我1元,我把身上仅有的5角钱给了他。了解了原委后他也默认了,并嘱咐我路上注意安全。
按计划我应该径直追赶伙伴们,但又一想,这可不行,几十斤草不能扔啊,那是一天的辛勤劳动,得卖2块来钱啊。夕阳西下,我返回大堤,最终在灌木丛找到伙伴们替我藏起来了两捆草,之后我熟练地绑在自行车上,独自踏上回家的路。很快就来到通向安州的公路上。
俗话说六月天,娃娃脸。这时气温骤降,乌云密布,不远的天空电闪雷鸣。真可谓“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归心似箭,车轮飞奔。突然我意识到一个群羊挡住去路。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刹车便撞上了一只。我赶紧下车,给放羊人道歉。他不依不饶,豪横无礼,竟要我赔钱,我确实身无分文。他二话不说,左右开弓赏了我两个嘴巴!我知道是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只能“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赶路,我也只好忍气吞声。我咬牙切齿,暗自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霎时,“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我迎着暴雨艰难前行。最终我来到际头村东头一个生产队,赶紧钻进一个废弃的牛鹏里避雨,须臾我靠在牛槽旁睡着了。半小时后,雨小了,我又冒雨继续赶路,谁知下了公路来到安州大街,黑土地上的泥土粘在轮胎上寸步难行!无奈我在一家门楼停下来避雨,此时饥饿难耐,我急切地从干粮袋里摸出一块业已长丝变味的干粮填进嘴里。说来也怪,竟然有一种吃蛋糕感觉。之后瘫软在地上渐渐睡着了。那家的狗子在院子里狂吠不止,主人觉得蹊跷,打开门发现我并把我摇醒,问明原由,拉我进屋。我谢绝他的好意。就在门楼里将就了一宿。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虽然雨过天晴,却没有“空山新雨后”的感觉。大街上依旧如同沼泽,不要说推着草车,就是走路也举步维艰。我找了个小棍,推一两步车就用棍儿抠抠泥土。1个多小时才到达村北。我心里嘀咕:得另想办法。我把草捆寄存在一个生产队队部里,饲养员和蔼可亲,答应给我好好保管。
现在可以轻装上阵了。可是车子既不能骑,也不能推。我急中生智,把车子推到路边的排水沟里,因为有水,泥就不会粘在轮胎上。这样我就能顺着路边水沟推车走。经过2小时的跋涉,我终于到达了杨家庄高高的大堤上。这里的路简直和柏油路相媲美,现在可以骑车了。1小时后我下了大堤。接下来就是8里的乡村土路了。我想就算再不好走,它也是黄沙土路,不粘泥,起码能推车。想不到的是,这里昨天根本没有下雨,路特别好走。我骑上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就到达了我们村口。这时弟弟早已等候多时了。
离别30多个小时后,我终于回到家中,精疲力竭。焦急不安而一夜没合眼的母亲和哥姐,急忙迎过来,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继而我们破涕为笑。此时此刻我最想做的就是好好吃顿饭,美美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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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参加工作以后,我故地重游,拜访了那位好心的饲养员以及善良的修车师傅,之后我又专程看望了借我住宿一家人。至于我要找那个放羊人报仇的事,早已抛到爪哇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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