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痕】推陈出新,舞绘江山(征文·散文) ——《千里江山图》浅析
北宋有两幅传世名画,都诞生于宋徽宗时期。一幅是《清明上河图》,它是北宋全盛时期京都汴梁的风俗画,重点描绘了汴水两岸百姓劳动生活场景,显示出太平盛世的繁华和热闹,流传很广。另一幅是《千里江山图》,它是宋徽宗政治理想的艺术表达,是包括皇帝在内的文人士大夫,浪漫情怀和政治理想化呈现。
近一百年来,《千里江山图》仅展出过三次。它主要以青绿设色,使用的矿物质颜料,石绿从孔雀石中提取,石青从蓝铜矿、青金石中提取,还使用了朱砂、雌黄、赭石、砗磲等。这些矿物质颜料历千年色泽鲜艳,却吸附力较弱,容易脱落。不轻易展出是保护的需要。所以,不只是普通观众与这幅名画“缘悭一面”,就连故宫内部的研究人员,也难睹其风采。
《千里江山图》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为了加强对它的宣传,发挥它的作用,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演出中,展示了它的壮阔与豪迈,今年春晚则以它为蓝本,用舞蹈诗剧的形式进行了演绎。两次别出心裁的展示,都令人耳目一新,都给人以强烈震撼。
《千里江山图》长11.9米,宽0.515米,比《清明上河图》长一倍多。它以概括冼练的手法、绚丽的色彩和工细的笔致,描绘出壮美山河,是存世青绿山水画中,最具代表性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
《千里江山图》名称始于乾隆时期的《石渠宝笈》,在康熙三十一年顾复的《平生壮观》,康熙五十年宋荦的《西陂类稿》中,它被称为《青碌山水长卷》和《设色山水一卷》。乾隆皇帝以《千里江山图》命名,可能与另一幅传为赵伯驹所作的宋画《江山秋色图卷》有关,两者在画风和色彩上有很大区别,但都属江山画题材。又赵伯驹名千里,字伯驹,于是乾隆皇帝灵机一动,拼凑架接,却恰如其分。再说乾隆皇帝的才情、风雅、权势,都足以为它锦上添花,从此,这幅画以《千里江山图》名世。
《千里江山图》画在绢上,没有落款,后世根据赵徽宗时期的宰相蔡京在画上的题跋,才知此画的来龙去脉,才知其为希孟所作。宋代宫廷画没有题签是惯例,《清明上河图》《江山秋色图卷》都没有,前图作者张择端是通过古代文宪考证出来的,后图作者至今存疑。
蔡京题跋:“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后来,清代学者宋荦,那位把《千里江山图》称为《设色山水一卷》吏部尚书,在题画诗中写道:“宣和供奉王希孟,天子亲传笔法精。进得一图身便死,空教肠断太师京。”后人才知作者姓王,并对他的身世也有了进一步了解。
赵佶是位另类皇帝,对文化艺术执着痴迷,他创造的廋金体流传至今,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当年,他亲设画院,广招门徒,王希孟就是天子门生。王希孟少年天才,十八岁左右花费半年时间绘成《千里江山图》,得到皇帝肯定,深受权臣蔡京喜爱。宋徽宗将画赐给蔡京,命其题跋,说是大宋第一书法,配上大宋第一图画,终是佳话。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关于宋四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前三家大多无可争议,至于蔡襄蔡京两位堂兄弟,谁榜上有名,众说纷纭,正史多为蔡襄。蔡京的字除宋徽宗评价极高外,米芾也称颂不已。他确实是因为奸相之名,又因靖康之乱罪不可恕,而因人废字。苏轼是大学问家,又因《黄州寒食帖》在书坛享有盛名,是当时的意见领袖。苏东坡对二王父子推崇备至,对唐代书法总体评价不高,但他对颜真卿情有独钟,曾说:“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尽矣!”苏东坡主张书为心画,除书法标准之外,还强调人格魅力,在他眼里,颜真卿是最符合儒家思想的正人君子。苏轼的思想引领时尚风,因此,宋朝人论书,把书品和人品联系起来不足为奇。蔡京政治上身败名裂,被儒家正统嗤之以鼻,不能位列“宋四家”,再正常不过。在中国书法史上,备受争议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元代的赵孟頫,一个是明代的王铎。
客观地说,在《千里江山图》的两处题跋和乾隆卷首御题中,蔡京的字毫不逊色,但较之于图画本身,还都只是记录补充说明,并未喧宾夺主。
经考证,《千里江山图》的主要取景地是庐山和鄱阳湖,最高峰即是庐山。我是江西人,这让我产生地缘上的亲近。该作品以长卷形式,在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之间,有渔村街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还有捕鱼、行船、游乐、赶集、吟咏、飞鸟等动景,动静结合恰到好处。人物虽小,但刻画得精细入微,意态栩栩如生。飞鸟虽是用笔轻轻一点,却以展翅翱翔之态,令人赏心悦目。
《千里江山图》内涵丰富,它的另一处元代书画家溥光和尚的题跋:“予自志学之岁,获观此卷,迄今已仅百过。其功夫巧密处,心目尚有不能周边者,所谓一回拈出一回新也。又其设色鲜明,布置宏远,使王晋卿、赵千里见之,亦当短气。在古今丹青小景中,自可独步千载,殆众星之孤月耳。具眼知音之士,必以予言为不妄云。”就是很好的说明。
我不是专业人士,又没能欣赏到真迹,对它的艺术表达不甚了了。但反复观摩,也觉得《千里江山图》不仅展现了中华民族细致入微,还展现了泱泱大国的恢弘气势,要用舞蹈表达出它的深远意境,绝非易事。
《只此青绿》以《千里江山图》为蓝本,通过舞者形象及妆容、舞蹈编排、特色服装,借助年轻的身体和头脑迸发出的灵感,表达了思维的张力,表现了《千里江山图》的无穷意蕴。
《只此青绿》的群舞,作为山川河流、雾气飞鸟实现了与设色意境的融合,呈现了高远、深远、平远,带来的跌宕起伏。领舞与群舞配合,实现了由近及远一望无际的构图。在用动态舞蹈创设出丰沛的距离,构建出广阔的虚拟空间中,领舞的作用至关重要。
领舞孟庆旸鼻梁高,眉距宽,面颊少肉,面容舒朗,少有起伏,加上她“酉鸡出辰”大部分以侧身展示,增加了疏离感。这种疏离感,不完全等同于冷。就像张爱玲1954年摄于香港的那张照片,她穿着斜襟中式短衫,一手叉腰,身子后倾,头微微上扬,清朗的面容上,挺直的鼻子尤其引人注目,再加上她睥睨的眼神,给人的感觉虽冷却高贵。孟庆旸的面部妆容,对比鲜明,色泽简单干净,眼部颜色寡淡,削弱了她作为人的感情流露,进一步增强了与观众的疏离感。与张爱玲照片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无形中在观众心里搭建了一座通向过往的桥梁,再由此上溯宋代历史,无疑是贴近了一大步。
从舞蹈的编排特色来看,也独具匠心。在舞者面部表达带来疏离感的基础上,通过队形的错落变化,像杠杆一样翘起更大的空间,并按照“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腰,则高矣;水欲远,尽出之则不远,掩映断其派,则远矣”的理念,采用笼罩与遮挡的手法,拓展出了更加广阔的空间。在此背景下,舞者的足下动作比较收敛,主要通过演员躯干强调线条美,后颈、背部、手臂、侧腰或长或短的线条,表现出“曲径小桥山月过,烟深锁豆蔻,花垂千万朵”的雅致。“青绿腰”是巍峨的山型,也可表现为望月、垂丝、卧云的姿态,再通过侧身遮挡,把整体感截断,舞者的姿态又像是飞鸟,像是流岚,像是流水,一切都活起来了。“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感觉油然而生,灵动、舒展、开阔,让我们也享受到了苏轼式的通透与豁达。
在中华文明史上,宋朝绝对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对像他一样的武将格外忌惮,文人士大夫当官治国,人才辈出,文化繁荣,科技进步,社会发展。“唐宋八大家”宋六家中,“苏三家”“赣三家”绝无仅有;指南针、印刷术、火药三大发明应运而生;东京汴梁手工业、商业发达,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货币“交子”。在那样的盛世繁华中,宋词达到了鼎盛,绘画艺术也达到了鼎盛。绘画要求“远观气势,近看质量”,细致精微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千里江山图》达到了一个高峰,它的技法以及渲染的意境,后世可以学习描摹,更可以推陈出新,赋予它全新的生命力。艺术是相通的,《只此青绿》虽然是舞蹈诗剧,但却是对《千里江山图》的现代解读,是一种推陈出新的伟大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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