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S头和老D头以前是××厂的一、二把手领导，就是他们当领导时把国营工厂卖给了个人，大批工人下岗了。住在厂区宿舍，俩人都不招老职工待见，都八十来岁了，这个老S好像对世界什么都不满意，脑袋瓜子摇晃着——原来是什么“帕金森”。老S的老婆死了好几年了，找了个保姆过日子。老D的老婆脑血栓，下不了楼。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说说话，一起杵着拐杖去早市买菜，一起溜达。没事就围着老厂子外墙转一圈，消磨时间，下岗职工怨恨他们，他们也看不起这些老工人。
　　 有两个下岗退休的老职工在厂墙外挖土，捡原来厂垃圾里的废铁，又是杂草又是砖头瓦块，主要用锹镐、手一点一点儿往外抠，两个人各从一头挖一根角铁，挖了二尺深，结果是同一根弯角铁的两个头。可是这两个老头竟然为角铁应该属于谁的，发生了争执，一个说，是我先挖的；另一个说，是我先看见的……
　　 老S和老D站住脚，不阴不阳地说：“再挖一会儿，厂子的大墙都快让他们挖倒了，一块破铁能卖几个钱，他们家锅底都穷掉啦”！因为老S有些耳背，说话就习惯大声些。俩个挖废铁的老头本来争执得面红耳赤，突然听到老S和老D的话，也不争执了，放下内部矛盾一致对外，这就像婆媳矛盾和家外的动迁给钱少了的矛盾一样，家外矛盾立刻上升为主要矛盾，婆媳矛盾就会退居二线的道理是一样。
　　 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回骂老S和老D：“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我们把墙挖倒了，是一小块，你们把国家的整个厂子给卖了，你们得了好处，我们下岗了，你们损不损？花损钱，得报应”……围观的人群多数都是原来一个工厂的老职工。不知是谁说：“自己得钱了，工人下岗了，真他妈的损！怪不得他老婆早死，不死也瘫在床上呢！这他妈俩个老不死的”……
　　 老S和老D本来是闲遛达的，没想到被骂得狗血喷头，他们俩人也自知自己在厂区这块地儿人缘不行，俩人杵着拐杖灰溜溜地走了，那老S头“帕金森的脑袋瓜子”晃荡地幅度更大了……
　　 一个捡挖废铁的老汉说：老哥，这铁你拿去吧，我不要了。另一个说，别，别，咱俩把这些铁卖了，我回家拿点酒，中午咱哥俩去街边那个小吃店喝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