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泉 】那份浓香缱绻岁月(散文)
在我的记忆里,许多往事,是我无法忘怀的。然最最令我每每想起就潸然泪下的,是有关我、李老师以及我家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无论岁月如何更迭,世事怎样沧桑,我总能从世俗的浮躁中,慢慢品读它所给予我的那份温馨甜蜜。
那是我读中学的时候,家父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地为一家五口疲于奔命。日子还是“风雨飘摇”地熬。当时我虽然是班里的优等生,可是想想自己的窘境,我在犹豫着是否放弃这“美好的前程”了。
那天班主任李军燊老师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去,说是有关参加县级作文竞赛的事。当时我的作文水平可是本校的“一支笔”级别了。各种庆祝的墙报少不了我的“作品”的。每有作文竞赛,我都是不二人选。
当我走进老师的办公室,我闻到一股特浓郁的芝麻糊香味。早上我是不吃早餐的,到了正午我早就饥肠辘辘了。所以那浓郁的香味让我情不自禁地干吞口水,当然是不能在老师的眼皮底下的。我都是背着老师的。
这浓郁的香味让我偷偷地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环视了几下。看见在几堆书本之间,有一只洗漱用的口盅,正氤氲地往上升腾淡淡的雾气,看去若有若无的。边上搁置一只长柄汤匙,上面沾满糊浆。我想,那股浓浓的香味就是从那散发出来的了。
这个时候,李老师从外面回来了。问了我一些学习上的跟班里的事情。李老师边问边拿着汤匙不断搅拌口盅,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更加浓郁的香味了。此时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响起了两声“咕噜”声。伴随那声音的是我自然而然的吞咽声音。我实在是止不住了。李老师转过脸看了看我。问:你还没吃饭?我答:饭我打了,还没吃呢。
要不要尝一口这芝麻糊?
我摇摇头,说:不了,我回宿舍就可以吃饭了。但是又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那个口盅。
李老师说:天气冷,喝这可以暖暖胃,也驱寒呢。李老师边说边把暖水壶打开,再倒些开水到口盅里。且不断搅拌着。老师的这些动作让我欲罢不能,既想老师早点完成谈话让我走人,又舍不得走,就想尝尝那芝麻糊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李老师说,他有胃寒的毛病,冬天特难受。喝开水不顶用。而这南方芝麻糊弄缓解我的这毛病,所以就备着,偶尔喝着。
我两眼发光。说:真的吗?这芝麻糊有这功效?
真的。只要是在南方牌芝麻糊就行。
太好啦。我的高兴溢于言表。
你也有胃寒吗?
没。我没有胃寒。
李老师笑笑。尝尝吧!
不了。谈完话,我转身走了。我站在门外,深吸几口芝麻糊的清香,暗暗下定决心:这南方芝麻糊,我一定会买上一包的。
那次征文竞赛是在县城进行的,因交通不便,我们乡下的就得提前到县城住宿。晚饭过后,带队的李老师就出去散步了。同来到三个同学都到街上逛逛去了。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随便翻翻那几本作文书,也是看不下去的。李老师放在床头柜那的芝麻糊,总是诱惑我的眼睛。那曾经的香味总是把我的眼光从书本上往那床头柜拉了去。掰也掰不回。索性我靠近那床头柜。闻闻包装袋上散发的那股芝麻糊的清香,权作解解馋吧。后来,我干脆拿起那袋子,嗅了起来。如此反复。如果不是才吃过晚饭不久,又如果不是老师同学们陆续回来,也许那晚就有犯罪的可能了。我好想拿一包来尝尝鲜呢。
李老师睡前照样是冲一杯芝麻糊喝下的。李老师想均些给我们。同学们都说刚刚出去小吃了,肚子饱胀着呢。他们都说让卢令吃吧,卢令刚刚没出去呢。李老师看了看我,微笑着问:那你就喝几口呗?这芝麻糊也有促进睡眠作用呢,睡个安稳觉明天比个好赛哦。我腼腆地摇摇头。然李老师早把小半杯芝麻糊递到我跟前说:喝吧,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你就当帮我消灭了它吧。其实我早想喝了。我的那个“腼腆地摇摇头”完全是“口是心非”呢。
我轻喝一小口,芝麻糊浓郁的香味立即沁人心扉。糯、嫩、香甜的口感久留唇齿间。当时我就想要是在学校,我不会独自暴殄这天物的。因为家里有人更需要它。
那次征文竞赛,题目是有关感恩的,我写得可谓行云流水、洋洋洒洒、饱含真情。自我感觉是不错的。
期末的时候,我得了奖学金。不多,也就20块钱。听说是作为我作文竞赛获一等奖的奖励。
我手里揣着沉甸甸的20块钱,跑进了商店,买了一包南方黑芝麻糊。飞也似的往家跑。我烧开了一壶水。拿着那包芝麻糊,就跟小弟小妹在院门口望眼欲穿。
等妈妈扛一把锄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时,我快步迎上去,说:阿妈,给你尝尝我买的芝麻糊。
什么芝麻糊啊?
我举起手中的南方黑芝麻糊,说:喏,就它呀。
这很贵吧?你哪来的钱啊?阿妈惊呼着。
不贵不贵,就两三块钱。我得奖学金呢。我尽量骗得轻描淡写,为的就是减少阿妈的心疼。
你没事买这东西干嘛?你不知道家里一分钱掰着两半花啊?阿妈很生气的样子。阿妈不接我的芝麻糊,而是唠叨着进了屋。
我跟着进屋,冲了碗芝麻糊。说:阿妈哦,你不是有胃寒的毛病嘛,老师说这芝麻糊能缓解这毛病呢。我就想让你不再受这熬啊。
我回头看。阿妈两眼泪汪汪地倚柱子那。我把芝麻糊递过去。阿妈接过,说:仔啊,往后可不能乱花钱啊。我点点头。阿妈匀出四半碗,说让我跟弟妹一起吃。我说我们吃过了。小弟小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阿妈坚决不让步。小弟小妹捧起碗猴急地喝起来了。我舀了两匙羹,就再也不动了。突然阿妈捂住嘴巴,走到屋角落那很响的干呕着。我问怎么啦?阿妈就骂骂咧咧开了:你个兔崽子,不识好歹,买这么个令人作呕的东西,腥腥腻腻的这股味我受不了,还怎么咽得下啊?
没有啊。这么香甜的东西,阿妈你怎么就说咽不下?然阿妈很是生气的样子。把她碗里的都倒給小弟小妹了。弟妹惘然地看着我。我也莫名其妙。
从此,阿妈从未再尝过芝麻糊了。那些芝麻糊倒成了我和妹妹的腹中物了。
有天,妹妹咬着我的耳朵说:阿哥哦,我看见阿妈把我的碗舔了舔再洗。
为什么呀?
那只碗我用来喝芝麻糊呢。
啊?是这样的啊?我泪如雨下。又羞又悔的我,真想赏自个几巴掌呢。
今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但我们与这南方芝麻糊的故事一直延续着,终将缱绻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