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天空之境(散文)
一
我们一行人离开了长白山国际狩猎场,开车的宋大哥便开始向我们引荐天空之境了。听他介绍的时候,我的思绪还留在那片森林之中,没有及时收回,尽管他的话语如同车窗外的落叶缤纷,可是脑子里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丁点儿积存。“天空之境”这个词还是很陌生的,所构建出的形态也便如空中楼阁,若隐若现,虚幻莫测。
林荫之路笔直而宽敞,让心境也平铺而出,不觉间错过了路口,不得不调转回头。我猛然发觉,去那里的路还是很偏僻的,需要认真辨认才行。拐入一条山野之路,便觉路面狭窄许多。不必担心与许多车辆交汇,尽管公路依照沟谷的走势盘桓着,就是拧出个麻花劲儿又如何呢?前边明明是山重水复,赫然间又柳暗花明,心境在瞬间跌宕起伏着,意外地收获了许多情趣。当车停在一块林间空地上,平复一下心情,才看清有一间木板房,两匹马,配好了鞍鞯,很悠闲地寻着青嫩的草来啃。
当我们下车的时候,坐在一旁的牧马人连忙起身迎住,我这才明白,这里有个骑马的项目。不用说,这是干扰项目,说实话,去草原时,都对骑马没有兴趣,在这样的山沟里就更靠边站站吧。我们一起指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牌子,那上面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大美女,一身红色的裙装,仿佛正从天界飘然而落。
我们的去向,让牧马人没有了底气,只能悻悻地转身,去看护他的两匹马。嫩草实在不多,一转身的工夫两匹马已然踱去林间。我们聚在大牌子前,宋大哥的解说有了实质性的参考图。所谓的天空之境,是在山顶上,安装了一块大镜子,大镜子是反光的,这个天仙一样的美女,是站在大镜子上吗?此时,这个画面上看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我想,大概是镜子与天空已经合在了一起。
前边不远是所谓的山门,与众不同的是一间间低矮的茅舍,每一间里都有丰富的陈设,竟然是满族人的远古文明。呀!这片区域所展示的东西,让我非常的感兴趣。我比别人多转了两圈,这些古老文化的补习,让人觉得受益匪浅,不虚此行。
乘坐通勤的小汽车劲道十足,山路立陡,也不觉吃力,片刻登临高峰之上。这里山峦叠嶂,层林尽染,枫红如血。通向山顶的道路两边,有几间木刻楞的木屋,还有一些东北抗联的相关介绍。当我看见在山崖边陈列着的几支三八大盖和一挺歪把子机枪时,不觉让人凝目肃立。有一块将要朽烂的木头,从上面所刻的文字上,读取到相应的内容,才知道我们来到了曾经的抗联根据地。
还没到山顶,一位大姐迎住我们,看得出,她是这里的监护人。忙咨询一番,她无不自豪地告诉我,这座山叫奶头山,不远处毗邻的那座山,叫小奶头山,这里是奶头山抗日游击根据地。我很早就听说过这个鼎鼎大名,想不到却在这里。
二
一面大镜子,真的平铺在山巅之上。出奇的是,这面镜子是可以走上去的,完全颠覆了我对镜子的想法。这面大镜子有四五十平方米的样子,材质无法估量,现代化的高科技让许多的不可能,变为可能,是不容置疑的。尽管心里明白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走在上面还是小心翼翼。坚硬的质地,光滑如水面,站在上面,可以照见自己的面容,以及头顶的天空。
都说现代人,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把这样一面大镜子平铺到山巅之上,制造出令人惊叹的人为景观来,真的匪夷所思。映照山川日月,迎取风云入怀,敞开的心怀,容纳得下天地所有,是一件何等的畅快之事!
站在这个高度之上,我豁然明白,什么是天空之境。站在这个高度之上,我突然产生出飞翔的想法来。飞翔是另外一种生物才有的生活状态,飞翔是在地面上才有的企盼,是挣脱地心引力的一个显著标志。站在这里,看看脚下,再看看远方,天地的辽阔,让整个身心都轻飏起来。谁都有飞翔的梦想,飞去的梦有些过于离奇,过于遥远,这个梦想如同一粒种子,一直深藏在心中,从来都没有萌动过。此时,它吸收了足够的养分,竟然吐出了嫩嫩的芽蕾。
绝顶之上,能让人产生无限的畅想。有青云疾驰,于眼前飞过。清风过耳,冷飕飕灌入耳孔。那遥远的山界被一片云雾遮蔽着,天空也让厚重的云棉捂盖着。阳光被尽情裹紧,光束被捆成一捆。苍茫的大地无论起伏与平坦,此时都如一块厚毛毡平铺而去,遇到尖峭的长白山,也无法收拢,尽情蒙盖过去。一大块一大块靛青的颜色,是苍翠的云杉林与红松林,像一块块温玉,冷艳千年,也不容改变。
三
在镜面之上,是绝佳的摄影之地,我们发觉这里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一群女模特所占据。只见她们身着鲜红的裙装,袅袅婷婷,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好像是一群火鹤穿空而来。镜面此时已经化为一泓碧水,为它们的停落,提供了栖息之地。碧水清纯,火红的蓑羽像水面上浮动着的花莲,为水而来,因水而生,在水一方,静雅怡人。
化身为鸟,化身为羽鹤,不是谁都敢这么想。可是不去这么想,不敢这么想,沉重的想法,永远不会引领着血肉之躯飞去。意念如同一颗流星,飞去了,便把思想都带走,并捎带了血肉之躯。
我们的宋大哥是位摄影发烧友,来到这样绝佳的摄影之地,岂能轻易放过呢?他调整好摄影镜头,旋即匍匐到镜面上,好似一只凫雁轻盈地滑入到水面之上。
镜面的反射让天地浓缩到一起。于宇空里看去,这群火鹤的起起落落,与云结伴,与风相随,翩翩跹跹,顾影自怜。于镜头里看去,把一切实景被进一步虚化,镜子不见了,光影作用下的火鹤们,多了几分神奇,多了无限的壮美。此景只须天上有,难有倩影落凡间。
这里是镜面,就要拍摄出镜面的效果来,不然就曲解了如此盛情美意。这些女模特们配有一位专职的女摄影师,看她非常热心的样子,每一个镜头都认真地讲究身位与身形,还不时去纠正其中一位模特的姿态。
宋大哥对她的举止颇有微词。她所拍的图片效果,不去看,就知道她的摄影角度有大问题。有绝佳的摄影平台,有绝佳的摄影模特,却没有一位绝佳的摄影人,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态度决定一切,我此时觉得这位女摄影人,是因为放不下自己的这个态度。
她穿着非常讲究,一副仪态大方的样子,听别人介绍,这位女摄影人,是一个照相馆的,是雇佣来的。我猛然觉得,雇佣来的还真的没必要去哈下腰,她的任务就是拍摄,怎么去拍摄,拍摄的图片好与不好,没有被定格到一个高度上。高度就是一种境界,需要有专注,有态度,才有可能去追求得到。我很为这群模特们感到惋惜,她们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殊为不易,没有拍到最佳的图片,实在可惜。
我这么想着,头顶一直紧锁的云雾,似乎开始松动了。阳光散落开来,从云隙间穿射而出,放出万丈光芒。云开雾散于天地而言,不过是一时一刻的事情,大概被我们这里生动的画面所吸引,便要打开一扇窗来看。
我发觉那远山的云雾被轻轻地荡开,犹如一双手撩开面纱,要见长白山的真容一样。在深色的山谷之间,一条白白的细线映入眼帘。那是长白瀑布啊!我仿佛一下子便飞到瀑布前,感受着飞沫的激溅,让它所带来的清风吹拂着,心底那一点点尘埃都被尽皆荡涤而去。
大美的天地,绝妙的天空之境,此时,我感觉自己已经化身为一只美丽的鸟儿,舒展开羽翼,展翅翱翔,飞向梦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