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居住的乡镇，距离老家有二十多华里的路程。因近期新冠肺炎疫情反弹，为减少人员流动，避免交叉感染，乡村很多路道都被封堵起来，给人们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为方便出行和防止被病毒感染，清明节这天，我戴上口罩、眼镜，带着身份证，以及智能手机，骑着电动自行车，急急火火地赶回老家祭祖。
　　 当骑行到距离两县交界处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时，我清晰地看到，在前面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赫然横亘着一道高大的、防止各类车辆通行的铁栅栏。这道铁栅栏巍峨肃穆，牢牢地把路堵死，令人望而生畏！难怪近期在梦境里经常出现行进途中，或遭遇高山拦路，或遭遇沟壑阻隔的情形，没想到，今天竟变成了现实。
　　 附近村庄下田干活的人，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同情地告诉我说:“这地方路两边是深水沟，你骑电动车根本就过不去。”
　　 我说:“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他挠了挠头说:“你折返回去，在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有一条向西通往村庄的水泥路，顺着水泥路骑行两三里路，到村子中心后，再向南二三百米，就到了另一个被封堵的卡口。你只要和那里的人商量一下，推着电瓶车或许就能过去。”
　　 我在这个村上有亲戚，有不少熟识的人。抱着一丝的侥幸和希望，我骑着电动车向村里驶去。到了村里，村里的熟人对我说:“这地方规定的很死，任何人都不许通行。你还是回到刚才那个卡口去，把车子放置一边，步行回老家吧。这个地方离你老家有七八里路，而你刚才经过的那个卡口离你老家只有五六里。还是从那里步行回家划算。”
　　 觉得村里的人说得有道理，我道了一声“谢谢”，便骑车返回了原来的卡口。
　　 卡口的人见我十分狼狈的样子，便对我发了恻隐之心。他先是看我的健康码，行程码，随后又查验我的身份证及疫苗接种情况。因身份证上的地址是老家的，各项防疫措施符合要求，他们便同意让我锁好电动自行车，只身从此卡口通过。过了那道铁墙，墙那边几个急着赶路的人，向我投来钦羡的目光。此时，我的心里也得到了些许的满足和安慰。
　　 为徒步行走回老家的这段路，出发前我就把平时穿的皮鞋换成了黄球鞋。穿黄球鞋，虽然看起来像个土儿吧唧的农民，可走起路来舒服、稳健！伴随着路两边烂漫的春花，不知不觉的，我就来到了哥哥的家。
　　 哥哥是年逾古稀的人，嫂子因病不治走得早，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当我轻手推开他家院落大门时，看见他正在桃花盛开的院落里，仰躺在躺椅上看手机。院落那么大，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那情形，我不禁一阵酸楚袭上心头。
　　 得知我一路风尘，哥哥愧疚地说:“让你徒步走了五六里路，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开车到卡口去接你？”
　　 我说:“权当锻炼身体了，走这点路算不了什么。再说，你毕竟岁数大了，不想打扰你。”
　　 “我可没觉得岁数大，我的身体好着呢。今年春节一过，我买了七八十方土。因通行不便，土都堆在了我的门前。后来，我花一个多月的时间，用小推车一车一车地把土推到了院子西面的那块洼地里。洼地被整理得平平展展以后，又全部种植了花草。生活条件好了，闲暇时间伺弄花草，是精神寄托，也是一种享受。”
　　 “那么多的土方，为什么不花钱找人干？你这么拼着命，万一累出个好歹，俺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有什么不好受的？干活本就是一种乐趣。真到了不能动的那一天，那才叫不好受呢。”
　　 说话间，我们来到院墙西面的洼地上。在我的记忆里，这片洼地面积有近半亩大小。是由于南面连接着汪塘，村民建房常在此处取土，加上雨水冲刷而形成的。洼地变平地，水涝灾害不见了踪影。精美花园的建造，这里旧貌换新颜了。
　　 对于赏花，我是个外行。行走在花溪间，哥哥如数家珍般地、仔仔细细地给我讲解着。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花园尽头的茶座里。与其说是茶座，倒不如说是一个文化氛围浓郁的小书屋。哥哥虽然是农民，但他喜欢看书，也喜欢写诗。常有乡下爱好咬文嚼字的人来此小聚。
　　 落座以后，哥哥说:“托了国家改革开放的福，托了党的全民致富奔小康的福，咱这个大家庭走出了七八个大学生，还有好几个人成了创业能手和致富带头人。父母亲不在了，我作为家里的老大，家里的每个人都混得好好的，我的心里就知足了。”
　　 哥哥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美中不足的是，一大家几十口人，大都在城里安家落户，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前几年，逢年过节时，一大家人还能热热乎乎地相聚在一起。叙亲情，拉家常，谈远景。那个心情舒坦劲儿，没法提。可近几年来，各自家庭的事务渐渐增多，再加上预防新冠肺炎疫情，相聚的机会就少了。这个可恨的新冠肺炎，可把咱老百姓给祸害苦了。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今年春节，二叔家的你大哥，因身体不太舒服，在城里没能回家过年，清明节也没打算回来。前两天二叔家的你二哥，还有三叔家的小弟都打来电话，说他们那里因新冠疫情反弹封城了，清明节不能回家扫墓。早晨，我接到了咱家老三的电话，他说他已打算从县城开着车子往家里赶，到现在也没有个动静，恐怕也来不了了。还有下面的侄儿侄女们，包括我的两个儿女，都因路途阻隔也来不了。你看这清明节过的，像断了魂儿似的，真窝囊。”
　　 我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你再给没赶回来的，或者是确定来不了的人打个电话。不行的话，就咱两个人去扫墓。”
　　 “好的，我现在就打。”哥哥神情庄重地拿起了沉甸甸的手机。
　　 祭扫仪式结束后，哥哥把我送到了来时的卡口。分别时，我深情地看了哥哥一眼，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他眼里晶莹的泪珠，正闪烁着哀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