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秋，梧桐叶子开始飘零的时候，我不得已从省城回到了老家，带着职场失意后的落魄和惆怅，又开始了一段地地道道的山乡生活。
　　 在山里，这个时节正是最闲的时候，村里的女人们都聚在墙根下晒太阳，手里织着毛衣或纳着鞋垫，嘴里唠着张家长李家短，什么傻二的婆娘因为被木根抓了奶子而被打的头破血流、什么妇女主任茶花总是趁老公不在家的时候往村支书家里跑，等等等等。而男人们也在村头的槐树地摆开象棋阵，更多的人围拢在一起观战，人群中不时的传出骂娘声和大声的吐痰声。
　　 习惯了省城的忙忙碌碌和熙熙攘攘，一下子回到太闲的季节和太多的闲人，让我一时无法适从。我从不会走到他们中间去，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调侃我这个所谓的大学生，尽管很多时候并不是恶意的。
　　 于是，我一个人默默的溜达到村外的山包上，独自坐在山头，静静的看着日落，看着山路上货郎挑着担子匆匆而过，看着山路上外村的小伙子在媒人的带领下前往村里来找小凤她爹提亲……
　　 小凤！
　　 小凤是我的发小。
　　 从小，我们就在一起，一起上的小学，一起赤脚在小溪沟里摸鱼抓虾，一起到树上去掏鸟窝捉金龟子。小凤的姐姐大凤很早就去了南方打工，家里条件比我好太多，所以她的口袋里总是能魔术般的变出一些糖果或者话梅，而她的慷慨让我无味的生活增添了太多的甜美，以至于小伙伴都唤她是我的小媳妇，我知道那是小屁孩们的羡慕妒忌恨，小凤倒是特别坦然，依旧对我好的不得了。接下来的我考到县城读高中，而小凤由于成绩够不上，又不太愿意读书，就留在了家里。
　　 友情，总会随着时间的冲刷显得越来越苍白无力。在我的意识里，我和小凤疏远了，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渐渐长大了，开始刻意回避那些或有或无的调笑，我们渐渐的连话都很少说了，慢慢的只留下碎了一地的忧伤洒落在那个荒凉的季节，给年少的我们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好几次，我放假回家的时候，她总是有着欲言又止的神情，而我也总是遮遮掩掩的，也许是彼此都想把那些年少的轨迹遮掩成一个旖旎的回忆和过去。
　　 在父母的日常唠叨中，我得知根叔为小凤相了很多次亲，说媒的也都被小凤气跑了好多回，直把凤她爹根叔给着急上火的……
　　 今儿那个外村小伙子的结局似乎还好，根叔留他吃了晚饭，而我则一直坐在山头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看着微弱的晕红染遍天际，看着天空漂起火红色的浮云，云朵随风而舞，带动着天地渐渐进入黑暗前的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叹息，回头一看，小凤已经站在我身后。我一愣，直直的问了一句：“你不用在家陪客人吃饭？”
　　 她没有回答我，却开口问：“你准备在这山头上看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我一时无言以对，眼睛看着远处的山丘，小凤移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两个人都不说话，定定的看着月亮慢慢的升起来……
　　 良久，还是小凤开口了：“民哥，你应该去做些什么，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议论你么？”
　　 “让他们去说吧，我只是个废人，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毕业后在省城到处碰壁、身无分文，现在回家里又干不动农活，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有文化、有知识，你可以做很多的，不应该这样的逃避和自暴自弃的。”
　　 我没有应下去，是我懦弱得不敢接话。
　　 小凤接着说：“民哥，你走吧，你明天就走，我还有500块的积蓄，你带上，你再出去闯闯吧，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还没说完，她就侧身抱着我哭了起来。
　　 我不知所措，却也忍不住把她抱住，许久许久……
　　 直到晚风把我们彼此的泪水吹干了，小凤才仰起头说：“哥，我们到山下走走吧！”
　　 我答应着，牵着她温暖的手往山包下的村子走去。
　　 山间有一所小木屋，是村里人堆稻草用的，这阵子农闲，几乎没人到这里来。当我们走到小屋边时，小凤提出到屋里坐下，外面风大。我应着，几乎是拥着她挤进了小屋。
　　 在如水月色里，我们对视良久，这是6年来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端详着小凤的脸，这才发现她已经变了很多。大大的乌黑的眼睛，饱满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怪不得这些年来她家提亲的人那么多，我忍不住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庞。
　　 小凤并没有避开，反而把脸贴到我的胸口，一股迷人的体香直扑我的鼻孔，我大脑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似乎缺氧一般。我忘了是谁抱了谁。我们就这样紧紧地搂抱着、搂抱着，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慢慢的，小凤闭上了眼睛、微微的扬起嘴巴，我感觉出来，这是在等待、在期盼、在渴望，原始的本能让我笨拙的用我的嘴唇压了上去，仅仅就这么胡乱的压在她的唇上，一动也没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怎么吻。这，可是我的初吻，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同异性搂抱，而且是带有强烈性意识的拥抱，让我幸福得快眩晕了，心房急剧跳动着、呼吸急促又困难、眼前不停的闪烁着金星。我正在慌乱地想着是不是应该放松彼此，小凤却用她异常坚定和勇敢地迎着我、鼓励着我……
　　 我们就这样搂抱着，我甚至不敢伸手去抚摸她的肌肤，更不敢去触碰她的胸部。这样搂着、这样抱着、这样吻着、这样感受着彼此沉重的呼吸……
　　 我望着她红扑扑的的面容，再也没能忍住心头的躁动，开始吻向她的脖子、耳垂、面额，小凤急促的喘气声让我的血管就快要崩裂……我把外套垫在稻草上，让小凤躺在上面，轻轻撩起她的肚兜……
　　 狂风暴雨过后，我趴在她美丽的胸脯上连连喘气，小凤的脸红扑扑的，喘气的同时还不忘轻轻抚摸我的背脊，在她温存的抚摸下，我安静的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微亮，我看到身边稻草堆上静静的躺着500块钱，钱下面还压还有一张字条：民，很多年了，也许你不知道，我一直幻想着能嫁给你，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对我来说，昨晚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了，你走吧，我知道你的世界不会是这山这水，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你也一定会出人头地！永远都爱着你的凤。
　　 我呆呆的怔在稻草堆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穿好衣服，又走到山顶。此时东方已露白，太阳慢慢的爬出来，我才看到我的外套上的一片殷红，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朵美丽的山茶花，分外妖娆……
　　 怀揣着小凤给的500块钱，我选择了出发。再次来到了曾经的伤心地省城，开始了我新的生活，找工作、升迁、买房、买车、结婚、生子……
　　 只是，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一夜的温柔和那一抹殷红。
　　 很多年后，当我回到山里再次见到小凤，远远的就能看出她脸上一道道皱纹，那个在我心中原本国色生香的小凤已经被乡村岁月的风风雨雨磨练成一位地地道道的山村妇人，一个拖着2个孩子的母亲。看到我的时候，小凤楞楞的呆了好几秒，之后她就若无其事的大声的和我打招呼起来，让我无法确认她是否依然记得那些年，那些事。
　　 那些我清晰记得的美丽的落日，如水的月光，绚丽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