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春见(散文)
周末,驾着车去水果批发市场买水果,恰是花开时节,一路上都是花树。打开车窗,不断有花香飘来,又见樱花红艳,桃花灼灼,再有杏花、李花都耀眼明媚。车内放着一首很好听的歌:“明媚春光去又来,桃花年年开。满山桃花满山爱,三月江南入画来。我到山里踏青来……”
一听这歌,就知道这是任妙音的《你像三月桃花开》。
我边听边跟着轻轻哼唱着,心情好舒畅。望向车窗外,花儿红了,水儿绿了,庄稼地里有不少乡邻也都在忙活着。或许是歌儿太动听,亦或是自己太专注外面的景色,竟然多走了两个路口,也浑然不觉。当听到车里的小美,也就是导航,我给她取名小美。她不停地说:已给你改变路线,请调头,调头……
这才知道,早已过了两个路口了,若不是小美提醒,真不知要行驶到哪里去了。
不怨自己精力不集中,只因这景色太美,看那柳丝毵毵,轻轻飘垂在风中,女儿般散着的披肩发,任是无情也动人。那些高大的杨树,此时更加挺拔,青翠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着,真如一首歌儿一样,飞扬在我的车窗外。就别再提那些花儿了,婉约如女孩儿,绽放在轻风里,一股股香暖气流,在春风里荡漾着,肆意张扬。
停车,移步,走进水果批发市场,我的眼睛早已经被炫耀得不知方向了,那里一车车西瓜,翠绿滚圆,这里一车樱桃红艳晶莹,再有草莓、蓝莓、芒果、葡萄、香蕉、小甜瓜等等,各色水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该选点什么水果呢?有点不知咋好了。
因为母亲喜欢吃橘子,每次只要回家,我就去水果市场买上些。尤其是,母亲还要吃甜甜的,吃不了酸的。我就专注着找橘子,可是找了好几个摊位,都是带着酸头,不是那么甜,就连连摇头:“老板,有没有甜甜的那种,不要酸酸的,老人家吃不了酸的。”
老板个子不高,挺和气的,一样又一样地拿出来,用小刀子剥开橘子皮,再用刀尖挑出橘子瓣来,一颗一颗给你尝,很耐心,一点也不厌烦,更是细声细语的,好似软语细声的燕语莺声。周围几位老板见有人来招揽买卖,立刻也围上来帮腔,这个说是贡桔吧,那个说应该是川橘,再有一个女老板,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翠绿衣裳,脸儿圆圆的,甜甜微笑着,她说:“以我说呀,不一定是橘子,说不定是柑子,橙子之类的。现在橘子都带着酸头的,不是那么纯粹的甜,而且呀,吃橘子上火呢。”
她说完,就指着一排排排放整齐的水果箱子,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一种,尝尝吧,可甜了,除了甜就是甜,先不嫌甜就吃它吧。”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只只塑料箱子很别致的,很精美,也很小巧。她一说,矮个老板就立刻去搬过来一箱,打开,我一眼看见“春见”这两个字,一个个紫色黄色相间的纸包包装袋外面都是这标识。我突然有种柔柔的感觉,好似春风一缕缕吹来,拂面而来呢,不由得心里怦然一动,有些很激动,嘴里问:“春见?春见是什么?”
“是水果呀,就是水果。”绿衣女老板笑着说。
其中一个人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粑粑柑呢,尝尝就知道了。”
矮个子水果老板立刻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打开纸包,一只金黄色的类似丑橘一样的水果现在眼前,轻轻握住,很是柔软的感觉,温厚绵延之感。再用指尖轻轻剥开,皮要比丑橘更加薄而细腻,很容易剥,也没有丑橘顶上的小帽子,要比丑橘俊俏得多呢。刚刚一剥开皮,一股清香立时飘出来,妖精似的钻进鼻孔,胃腹一阵蠕动,好想吃上几口了。看见这橙黄色的果肉上附着几近透明的薄膜,蝉翼一样地吸引眼球,没等老板说那句尝尝吧,我就自作主张,捏起一瓣儿送入口中,这一口咬下去,哇!不仅汁多还伴着清香,那个爽口,那种细腻,那样的一种甘甜,直抵心腹。我的味蕾早已举手投降了,心也被收买了似的,不依不饶的瞬间就喜欢上了这水果,这“春见”。
这时,从那几位做了好多年水果生意人的几位老板口里才了解到这水果的来历。据说,这种水果最早是由日本人培育的,近年来在四川、福建等地广为种植,四川人把它叫作“耙耙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种水果成熟之后的样子,就像是人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的样子。再加上这个品种主要是在四川所种植,而在四川话中耙耙也就是柔软的意思,因此慢慢地就形成了耙耙柑这个比较特殊的名称了。
至于“春见”这名字,还是日本人给它起的名字。无论是耙耙柑还是“春见”都是它的名字,任由着人们呼来唤去,它都不惊不讶,默默地来到春天里,给人们添一道美味与惊喜。由此,我更喜欢“春见”这个名字。“春见”,是遇见,遇见春天,遇见柳绿花红,遇见美丽春光,多富有诗意和美好啊!
我带上“春见”,毫不停歇,一踏油门,一路赶去看望母亲。母亲一直住在乡下,走在这条乡间小路上,不再像从前那样颠簸了。因为现在的乡间小路,也早已修成了油漆小马路了,就连乡间的小径也是石板铺就的石板路了,每条路的两边也都绿化的很好,栽上了各种花木,果子树。这些果树有桃树、杏树、梨树、苹果树,也有山楂树、柿子树,花树有紫叶李、玉兰、合欢、海棠……
车行至村庄,远远地就可以看见田野里有熟悉的身影在忙碌着。那位牵牛的是村后的老李大爷,他生性也像牛一样的脾气,拿他老伴儿李大娘的话说:“犟得似一头牛,都用机器种地了,他偏不嘞,就是相信牛。”是呢,他眼里,谁也不如他的牛任劳任怨,那些个机器,干点子活儿,那得喝多少油呀?有多贵呀,而牛呢,就是吃点草,不挑食。草多便宜,到处是,山上捋一把就是,不花钱。
远远的他看见了我,忙停下手里活,将牛牵到草地上去吃草,来到地头边。我知道见到李大爷不说几句话咋行呢?我赶紧停车,从车上跳下车来,拿出几颗果子给他尝尝。我这一下来,我家前邻后邻什么张家媳妇赵家嫂子都围上来说话,正忙着春播的老村伯、民子、刚子几位年轻后生也聚了过来。
我给他们分了水果,没等问我,我就说这水果叫“春见”。他们边吃边说这名字太好了,李大爷和李大娘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可不就是春见吗?”我说:“怎么讲呢?”
“因为甜呀,这都不知道,春天什么都是甜的,草芽儿,树叶儿,花芽儿都是甜的。”大口嚼着水果的民子抢着说。趁着民子不注意,刚子一把抢过他没吃完的半颗果子,瞬间放到嘴里,大嚼着:“就你民子明白,说话好似吟诗似的,还草芽芽也,花芽芽儿哟……你酸不酸?”一边的老村伯却说:“这还真是呐,春天不仅那些芽儿甜,连这土地也甜呢,那水那山都甜嘞,不信,你去尝尝,尝尝就知道了。”
老村伯一说,大家不再嬉笑了,老李大爷就拿出烟袋来,猛吸着:“是呀,是呀,春天的土地就是甜的,种啥得啥,这不是甜又是啥呢?”
是呀,我默默点头,看见村人们正在忙着种稻谷的播玉米高粱的,还有在种蔬菜栽植各种树木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就是喜欢这乡间繁忙的景色,也最熟悉这样的景色。这种感觉是任何情感无法替代的——淳朴,热情,吃苦耐劳。而且在乡间,无拘无束,很是自由自在,那颗心好似一直飞翔的鸟儿,自由飞翔在蓝天上。
离开老李大爷很远了,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的说笑声,大嚼着“春见”的甜蜜响声犹在耳边。车子一转弯,就看到了母亲等在村口,她手搭着凉棚,一遍遍向着村口这边的路上张望着。一辆车子路过身边,她就盯看着,一直看出来不是我,她就再去盯看着又一辆开过来的车子。远远的,我就故意大喊:“妈妈,在这儿,在这儿,我在这呢——”
母亲看见我了,她紧跑几步过来了。我大声说:“妈妈,我给你买了春见,可甜了,村里人都尝了,说甜呐。”
母亲微微笑着:“那准是甜呐,村里人都说甜,那还有假呀?”
“那村里人还说土地是甜的呢?你信吗?”
“信,当然信,你不是说谁谁见了嘛,既然让它见了,准甜,是不?”母亲抿着嘴儿说。
我还没回答呢,母亲就大笑着说:“春见了,还谁见了?呵呵。”
我也笑起来,故意悄悄地对母亲说:“我也见了,偏不告诉你。”
那一刻,我看到母亲笑得更称心了。说话间就到了家,母亲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去了厨房,忙着给我包饺子,是野菜饺子。母亲说现在正是野菜好吃的时候,又说快要到谷雨了,再不吃野菜,就要老了,不好吃了。忽然间,我也意识到,春天好似才刚刚开始,又要说再见了,时光真的是太匆匆了,美好的东西总是难以留住,只好珍惜,好好珍惜。
哦,“春见”是刚刚见到,便将说再见。春见,我见到了美好的春天,也见到了亲亲的母爱。我的心里低低在说:约好了,春见!今春见,明春见,年年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