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落红无处满庭伤(小说)
洛阳第一剑客王中正府上披红挂彩,今天是王中正之子王孝庭成亲的日子,大堂里热闹非凡,宾客门相互道贺,只听主婚人一声“吉时到”众人安静下来,挤着凑着看新人。王孝庭身穿大红袍,手牵红稠将新娘子领到堂前,王中正夫妇早已开开心心地坐在正座。
据此不远的露岚山庄,由玉石雕凿而成的温泉池正水汽蒸腾,小草舒服地躺在温泉池里,微闭双眼,叶红坐在一边按摩着她的手臂,潺潺的泉水衬托着这里宁静而舒适……
“一拜天地——”贺客欢笑畅怀……
叶红细细按摩着小草的每一寸肌肤,活动每一个关节,让她的身体达到最佳状态,当她按到小草的手时,心里涌起一阵心痛,这本该是17岁女孩娇嫩纤细的手却布满了老茧,别人学习拿筷子时,她已学会了拿剑。
“二拜高堂——”王中正夫妇相视而笑,满心欢喜。
叶红认真地擦干小草的身体,帮她穿上白色罗衫,扎好腰带,束紧头发,然后从岩壁上取出一支两尺长的玉箫珍重地递给小草,这并不是普通的玉箫,箫身藏着薄如轻翼,滴血不沾的长剑,箫头还有108根银针,根根见血封喉。
“夫妻对拜——”王孝庭双目含情,唇角盈笑。
小草随意地取过玉箫,走出洞外,洞外等候多时的白马看到主人立即长啸一声,扬蹄相迎,小草上马,扬鞭下山……
“送入……”主婚人还没有唱完,一阵悠扬的箫声压过层层笑声传来,箫声时高时低,轻快缠绵,仿佛诉说着一段情事,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手持玉箫,边吹边走了进来,直到新人面前站定。
主婚人望了望王中正,见主人没有反对,心想:“不知谁家想出这样的法子捧场,倒是特别的很。”
就在众人沉醉在乐曲中时,那箫声突然一转,凌厉而急促,风雨交加,众人也不由跟着紧张,最后箫声变得悲悲切切,凄苦怨恨之情淋漓尽致,众人随着箫声大喜大悲,更有不少人低声饮泣。
王中正回过神,咳嗽了一声,管家忙上前道:“这位姑娘,不知府上是……”
小草却不搭理高声道:“我找王孝庭。”
一句话引来众人纷纷议论,婚礼上跑出个小姑娘找新郎,肯定别有一番故事,今天热闹了!
王中正听着众人议论不由恼火,心想:“谁家的姑娘,难道庭儿在外面胡闹。”
管家连忙低声提醒:“小姑娘,不要无理,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小草看看他:“你是王孝庭?”
“呃,不是,我是……”
小草打断他:“我找王孝庭。”
王孝庭看着小草直接而坦然地望着自己,显然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可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他知道大家都在猜测什么,他必须澄清一些事:“在下就是王孝庭,但在下好像不认得姑娘?”
“你是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所以想确定一下要找的人是不是你。”小草坦率地说,却使大家都糊涂了,听她继续道:“因为我不想杀错人。”
这无疑一颗炸弹炸的众人比刚才还迷糊,但王家的人已经谨慎起来,江湖上没有人把命当作玩笑,更不会有人到第一剑客面前开玩笑。
新娘子拉掉了红盖头,王孝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要杀我?”这里是第一剑客王中正的家,更何况周围大部分人都是武林高手,在这里杀人无疑是不自量力。
“是的。”小草举起一张黑色帖子,一甩手,黑帖插入大堂正中的红双喜上,上书:洛阳王中正之子王孝庭。“任务贴上的名字是你,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你用什么兵器,开始吧。”
小草认为自己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快,太快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但见那小姑娘已化作一道白练围绕王孝庭一圈后越过众人就要离去。
“不是要杀人么,怎么走了?”当众人以为玩笑的时候,王中正已掷出手中茶盏,小草听得风紧,不敢硬接,一个转身,生生被逼退回来。而这时,方响起新娘子的尖叫声,只见王孝庭的头仿佛突然折断一般自肩膀上掉了下来,好快的剑!
这下还得了,一个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下杀人,实在嚣张,在座的武林人士只觉老脸火辣辣的,纷纷上前将小草团团围住。
小草不急不慌,这些人不在任务贴上,所以她不下杀招,只求速退。但你弱他就强,王中正见独子被杀,这个仇半分都不愿耽搁。
第一剑客不是浪得虚名,一柄君子剑婉若游龙,银光凛凛,步步紧逼。
而小草亦是心手相应,一手玉箫如中流砥柱左挡右支,一手秀剑似青蛇盘根,婉转游移。
贺客在一旁观战,只不时出手阻拦凶手逃走,相信小姑娘很快就会毙于剑下。
而王中正越杀越是心惊,小草之剑法既与自己相同,只是功力尚浅,不由大喝一声:“你的剑法何人所教?”
而小草学剑十几年,杀人无数,向来闲庭信步一般,从未有过这般困兽似的吃力,第一次有了逃的念头。当下并不答话,挽了个剑花虚晃一招,转身就走,迎面一胖头陀样的人举锤来挡,小草这时再不客气,玉箫一扬,毒针飞出,同时身体不停,既是要撞上去。众人惊叹,这丫头还是涉世未深,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念头未完,本以为还会跳起的胖头陀身体居然停下,仿佛原本长在那里的一截木桩,小草左足在胖头陀肩膀上一点,翻身往墙外翻去。
“放箭!”下令的是王中正之妻唐婉,儿子突然被杀,她悲痛之余早已准备多时。
乱箭齐发,小草再次逼回庭院。这次出手的却是刚做新娘就变寡妇的云娇娇,她站在小草退路上手挥长鞭,在空中织就一张大网,锁住小草四面八方,正是云家绝学天网恢恢。但她低估了小草,小草身形如魅,只一瞬已避开攻击,她只觉眼前一缕白烟飘过,接着缓缓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王中正心想:“此女武功如此之高,假以时日只怕自己都不是对手,今日断不能让她逃脱。”再不问来历因果,长剑贯日往小草劈下,内劲之下,一声剑啸,小草身体突然平移,刚躲过,只见剑光在左,往右躲,剑光在右,一片刀光剑影,小草往虚空里踏去,刺啦!小草右腿受伤,这一下让她方寸大乱:“母亲不是说这是生门么?为何这一招与母亲所教不同?”
一招错,步步错,小草胸膛被长剑穿过,她望着王中正,两人同时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剑法不一样?
为什么你会云虚剑法?
“哈哈哈哈……”发笑者不是唐婉,却不知何时庭院中站立一个妇人,长发垂腰,一身蓝衫,此时正狂笑不已。
“母亲!”小草回首喏喏。
“江雪春!”王中正和唐婉同时惊呼。
宾客中也有人认出她:“江雪春?她怎么在这,她不是死了么?”
唐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江雪春和王中正中间:“你还活着?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哈哈哈……”江雪春一点也不介意唐婉的警惕,恨声道:“我来看你断子绝孙!”
“是你,是你派她来杀我儿子?”唐婉怒吼:“你疯了!”
江雪春绕过唐婉走到已经弥留的小草面前,面上浮现一丝复杂的表情,似有一丝悲伤,又似复仇的快感。缓缓地道:“我不是你母亲,你的母亲叫唐婉!”
唐婉疑惑道:“你说什么?”
江雪春似没有听到,继续对小草说:“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的父亲是谁么?现在你见到了,那个杀了你的人就是你父亲。”
王中正闻言如晴天霹雳:“雪春,你,你说什么?”
唐婉猛然想起十七年前,一个黑衣人入室抢走了刚满月的女儿。“是你,是你抢走了我们的孩子?”
“是啊,”江雪春回过头来盯着唐婉和王中正一字一顿地恨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背信弃义,害死我儿子,我自然也要你们尝一尝儿女皆亡的滋味!”
“啊!你疯了!”唐婉痛哭流涕,儿子的死都不能让她如此痛苦崩溃:“我的女儿啊!”
“冤孽,冤孽啊!”王中正悲痛欲绝:“雪春,我何曾背信弃义,孝庭,孝庭他便是我们的儿子啊。当年误以为你已死,婉儿九死一生救下孝庭,我才……”
“你,你胡说!”江雪春连忙跑到王孝庭尸体前,一把撕下上衣,后心处凛然一朵梅花样胎记。
“啊!儿子,儿子,我的儿子……”江雪春大哭,忽而大笑:“儿子,娘来找你了,哈哈哈……”
江雪春疯疯癫癫狂奔而去,只余满庭落红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