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们也会变老
　　
　　 说到老。在它来临之前
　　 先把外套洗了。已经用盐水确认过它的色度
　　 昨天那场雨留在上面。不信你拧一下试试
　　 半个天空会滴落。水珠里含着月光，雾霾和冰雹
　　 你可以边吃糍粑边听它们撞击铜盆的清脆
　　 我毫不怀疑老物件的精细
　　 祖母陪嫁的马桶。红漆，雕花，铜把手。二叔降生在那里。
　　
　　 我从小喜欢听古。
　　 但在夜晚的天井里始终没能遇到美女蛇
　　 会骗走小孩的柳树精
　　 它给我的糖果会是什么口味
　　 一直无法确定二叔身上，带着松木香还是龌蹉的气息。
　　 冬至日。我在祠堂外偷看，火烛加重长辈们的影子。那些牌位从来不说话。
　　 我和鸟雀一样，不敢吱声。
　　
　　 老了的时候，我们会聚在堂屋谈论河流
　　 只是离开屋檐，换一个地方奔涌
　　 我们用很大的咳嗽声，解释源头的散乱或入海口的狭窄
　　 你可以偷个懒了。大哥。脱下穿了一辈子的灰暗
　　 我们赤裸着蜷缩着。依次经过祖庙，进入后山
　　
　　
　　 ◎老虎的金黄
　　
　　 它的威名至今还被狐狸们借用
　　 胡子和臀部的尊贵很符合我们的美学想象
　　 慢条斯理踱步。矫健的身姿跃过镜头
　　 在童话书和童谣里出没：
　　 跑得快啊跑得快，都快跑出猫科纲目了
　　
　　 我们所在的星球不会因为太空船、航天站、水土流失
　　 而缩减面积。景阳冈所拥有的黄昏
　　 却越来越狭小。被抽走的骨骼
　　 从一瓶酒里伸出利齿
　　 狠狠咬下千金药方的一角
　　
　　 在一个视频里，我们看到这头猛兽
　　 在跟饲养员撒娇，求爱抚，不带丝毫野性
　　 但只要它还在额头写王字
　　 我们就要熔炼囚笼——
　　 我们都有与生俱来的自由和领地
　　
　　
　　 ◎大海涌动之处
　　
　　 陆地有的你都有——
　　 包括沙漠。你用浪潮不断演变边塞风光
　　 新来的寄居蟹用螯爪把守关隘
　　 孤岛和礁盘各自在动荡中搭建楼阁
　　 当年进京的那株红珊瑚，还在雕镂着自己
　　 只有鲸歌伴随鲸落流芳百世
　　
　　 海边玩沙雕的那个人是你的知己吧
　　 他很有想法。在城堡外，邀请一群意象和面具静坐
　　 波浪就在不远处起伏
　　 新生的牡蛎正为巨轮披上铠甲
　　
　　 我们行走在沙滩上
　　 为了对抗潮汐，必须成为其中的一粒
　　 我们还要以月光为纸，以藻为笔，继续写下深海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