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远方】趁东风(征文·散文)
一
先生说,去放风筝吧。
我说,不知道娃娃几点能回呢。
心里奇怪,刚刚和儿子通过电话,说在城郊,他明明听见了的。
我们去放风筝吧。
我们俩?
啊。
这个可以有。我雀跃。立刻点击文档保存按钮,放开鼠标。真是,过了几十年,太阳终于从西边出来了。之前习惯被他打击,各种贪玩的念头一露头都蔫巴了,哪个能想到还有出头之日。
很快,我们就到了河边宽阔的广场上。卖风筝的汉子摊前无人,很有兴致地坐到两个放风筝人边上闲聊。放风筝的两位年纪和我相仿,手中的轮轴很气派,像放映机的轮子。两个人缓缓转动轮轴,低声说笑,交流着放风筝心得。
我抬头看看天,两只风筝斜挂在太阳上面,小小的,长长的尾巴忽悠忽悠抖动。
风筝,多少钱啊?
两百多。
带轮?
咦,轮两千多呢。
忙不迭地更正。没有鄙视,却有价格被低估的急切。
哈!
有些尴尬,我这风筝菜鸟,一不小心就露怯了。“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一直以为风筝就是小孩子的玩物,哪怕成人爱这个,一套一两百可以了,谁知这也有发烧友,动辄几千大洋。
从来没有对什么发烧过,所以对这一群体总是有些不太理解。单以风筝本身论,当然他们的更昂贵。但我们很珍视自己的风筝,在我心里,我的风筝千金不换。不想徒惹无谓的轻视,便离开他们往广场中央走。
风不大不小,是放风筝的好天气。不过天上飘飞的风筝也就三四个。下午五点钟,太阳还老高,有些热。
我把风筝从袋子里取出来递给先生,先生微微抿嘴,没啥底气的样子。儿子小时候我们也带他玩过,没放成功。一晃该为孙女放风筝了。趁米宝没来先试放一下,如果放不起来,虽然小丫头不会笑话爷爷笨,自己总会有些尴尬。
简单组装后,先生放出了线,并逆风小跑。风筝起飞,一会儿工夫便升到了树梢。我赶忙掏出手机录像发到家庭群里。得到回复:马上到。再一抬头,风筝已经离我几十米了。
我笑:行啊,越老越能耐了。
先生没听到,他离我很远了,我已经无法把他和风筝同时框在镜头里。
二
风筝向我飞来的时候,疫情正如火如荼。
我有一个文友群,天南海北的文友不少。这一拨疫情,我这里一直保持“零”的好成绩,算得上独善其身。但群里一直被疫情的阴霾笼罩。山东、河北大面积飙红,上海、苏州、广州、西安、无锡……次第响起警报。不同地区不同程度的疫情互通成了每日必报,文友们这里解禁了,那里又被封了。大家日常更多的话题是做好防护、储备物资、应对疫情时代的“被囚禁”生活。群里友情氛围浓厚,相信如果疫区可以收取快递的话,什么都会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那里汇集。但是,一旦动态清零开始,快递也即时中止,群友们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口头送温暖。
非疫区如我,也有一个月没拍任何东西了。不是不想,是怕快递带来疫情。小城有传闻,某小区某女士收到了来自疫区的快递,被带走隔离。隔离的费用花的冤不说,最怕的是阳。花钱买阳,太傻。阳了连累一个家庭一个城市,那是犯罪。所以,忍了再忍,不信自己不能忍。老公都管不了的购物狂,硬是被疫情给管住了。
快递超市少见的冷清。我接过超市小哥递过来的物件,心中有些疑惑:我确信自己没买过这个。它看起来分明就是一条被绷带缠裹的长腿。一条腿要缠成这样,估计得是粉碎性骨折。如此用心地包裹,到底是什么呢?我确信自己没拍过这么个长腿宝贝。是先生买的?他应该不会写我的名字。因为要去汗蒸,我把它暂时寄放在门卫室。
三
我在汗蒸室里挥汗如雨。
这个点儿接近下班时间,室内连我只有两个人。我趴在浴巾上一动不动,感受胃部一点点升温。汗珠滚落脸颊,我看到广袅的山野上小溪蜿蜒,青翠氤氲。
有连续的短信提示音。欠身,解屏。是风筝之乡的文友发的两张风筝图片,一张红色金鱼,有着鼓鼓的立体的圆眼睛。一个风筝制作的视频,彩虹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
收到这俩货了吗?
收到了一个快递,不知道什么东东。额滴神,原来是你寄的风筝呀!
年前就买好了,本来想在风筝节之际送你一个惊喜,结果快递停发,我也出不去,眼看风筝节就过去了,就委托外地卖风筝的妹妹寄两个给你。
无法言说心中的感动。很久之前闲聊,说到风筝之乡,她说我回头给米宝寄个风筝。我说好啊。我是随口应着,只是不想就这个话题反复推拒。何况,相距那么远。何况,都在为了生计忙碌。何况,我们相识于文字,平时很少言及其他。何况,有这份心意已属难能可贵。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打开快递,根本没想起群里分享的收快递时消毒之类的注意事项。我用剪刀去剪缠得结结实实的黄色胶带,小心翼翼,以免伤到风筝翅膀。包装盒一分为二,我拿掉短的那半截,抽出两个长长的布袋子,还有一个绕着黄线的蓝色轮子。明亮的灯光下,穿越疫情硝烟远道而来的风筝,躺在我绿草般的沙发上,如斑斓的、安静的蝶,熠熠生辉。
寄这么好的东东,看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我说。
千万别,现在我看谁都是病毒。她发个龇牙的表情。明明不是啥好话,可听起来就是让人通身舒泰。
四
米宝在车里睡了一觉,出了很多汗,头发湿漉漉的。被妈妈叫醒之后,趴着好半天不动。我说,爷爷在放风筝呢,你下来看看。
米宝笑了一下,开始往座位下爬。我抱她出来,指引她看天,说,头顶这只红色的大金鱼就是爷爷放的。娃娃抬头寻找到了目标,满足地咂了一下嘴巴。
爸爸抱上,我们去找爷爷。
放风筝是这样,主角从来都只是风筝:
哇,那只风筝飞得好高!
看,那只风筝真好看!
才不关心是谁放的。
但是米宝关心。我们一路追过去找到爷爷,然后一家人轮流感受风筝的力量。我们的风筝也一路向着太阳攀爬,越来越小,裹在白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米宝在爸爸照护下的小身躯明显踉跄了一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是风筝的愿望。高入云端的风筝甚至可以挣脱成人的掌控,何况小娃娃?两分钟后,米宝放了手,似乎觉得相比牵线,还是观看更自在,更能充分表达肢体语言。
六点多钟,我们开始收线。风筝回到头顶时米宝雀跃不止。这才是放风筝的乐趣:有的人追求更高,娃娃却追求直观,——能感受到手中线的牵扯,又能看到风筝在这牵扯中的舞蹈。
风筝在头顶盘旋、坠落,落到米宝的头上。小娃娃终于圆了她的心愿:拿拿。每次看到天上高飞的风筝就会伸出手:拿拿!奶奶每次都耐心又无奈地告诉她:太高了,拿不到。
五
有一种鸟,叫青鸟,是传说中王母娘娘的信使,后人把她视为传递幸福佳音的使者。寄我风筝的文友网名清鸟,指清晨的鸟。清晨鸟鸣婉转,能开启一天的好心情。但我习惯称她“青鸟”,固执地把她当做青鸟。
生在风筝之乡,青鸟对风筝这一家乡名片极为自豪。
她说,潍坊的风筝种类很多。巨龙飞天,蜻蜓点水,群鱼穿柔……天空碧蓝,海水碧蓝。水天一色,让人仿佛置身海底世界。
她说,潍坊的风筝表演,几十个人组成方队,在天空中写字,老壮观了。
她说,潍坊国际风筝节,好几十个国家代表队云集潍坊,结果当然潍坊第一。
她说,潍坊风筝制作、表演从不固守成规,每年都有创新。潍坊就是这么自信。
她说,她很愿意送朋友、文友潍坊风筝做纪念,更愿意大家都能爱上潍坊风筝。
我发风筝翱翔的视频给她看,她先表扬我“不笨”,然后说,潍坊风筝起飞率95%以上,会放得一般没问题。
她说,等我有空了,做一个带灯的,你晚上出去疯。带灯的需要很大的风,不行就把流年的“风”绑上(流年文友风逝,简称风)。然后大笑。
这个疫情肆虐的季节,青鸟送惊喜,纸鸢越硝烟。这个风筝飘飞的季节,我不再只是看客。云天里翻飞的纸鸢,承载的不只是对生活的热爱,还有对友情的珍重。青鸟说,我没寄出的风筝线很长,能飞到云朵里。我想,岂止云朵里,那线分明一端连着东海,一端系着豫西。
只是我太无辜,玩风筝没份,还得中枪!臭鸟儿。
花姐的文一如花姐的人,让人赏心悦目。

转眼间儿子也到成家立业的年龄了,那就买盘线,带孙子放吧。顺带也丰富我们的老年生活。
佳作,第一时间荣获精品,名副其实。
写作,向石语妹妹学习。写得真好!
其实大哥一直是我的榜样,认真,好学。尤其评论,每一条都是一篇短文,着实不易。
给大哥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