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幸亏有你相伴(散文)
这个春天有点孤寂。
窗外的鸟鸣,像闹钟一样准时,老早就把人催醒。晚春的晨风,轻轻,凉凉,终于吹来了一个好消息。昨日本市全员核酸检测均阴,社会面动态清零。这轮疫情从三月上旬开始,到现在的四月底,总算有个令人振奋的成果。
一个多月,响应抗疫号召不离市,尽量静态居家。大好的春色竞放在原野,无缘去欣赏,如三脚凳子搭床脚,令人坐卧不安。对于好游好摄的我,这样的日子过得有点孤寂。“杏花开与槐花落,愁去愁来过几年。”(李频《述怀》)幸亏有刺槐相伴。
家住六楼,窗台下有棵刺槐。江南的小区,绿化很好,一年四季,无论是春夏秋冬,都不缺绿意。即使冬季,那些常青树木,如樟树、茶花树、桂花树等,还有成片成丛的灌木,让小区仍然郁郁葱葱。
这棵刺槐,显得有点特立独行。首先,它个头最高,树梢已然撩到对面四五楼人家的后窗。其次,它落叶。我觉得它是小区最早落叶的树。秋风稍微一吹,它就开始叶黄,并很快落去,没有一点耐性,在常绿的伙伴们面前,灰头土脸,枝干萧疏、狰狞。
然而,它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用朝气蓬勃的青葱,用密密匝匝的白净,用潇洒的吐叶,用激情的绽放,陪伴了我。
其实,入住小区五六年,由于上班早出晚归,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棵刺槐。真正开始关注它,还是2020年,新冠疫情初发,人们禁足居家,它却春风得意的时候。这个新朋友,当初用一树的繁花吸引了我的注意,由此就成了那年居家时,在阳台上能够观赏到的最美风景。一件事情重复七次,就会成为习惯。每日到阳台,倚窗凝视刺槐的风情,成为消散孤寂情绪的良方,也成了习惯,好似每日三餐不能少那样。
今次疫情居家,又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时。每日随叽叽喳喳的鸟鸣而起,然后倚窗关怀刺槐树的成长日志,成为纾解心理与心情的事儿。生活有点孤寂,幸亏有刺槐相伴!
今年春季,雨水较多,有时接连十几天细雨霏霏,就像热恋中的情侣,有说不完的私语。惊蛰那天,等了一个白天,那一声惊雷,晚饭后才炸响,真是雷不惊人誓不休。惊雷催醒了蛰伏的虫儿,也催化了枝头叶儿的胞衣。春风春雨极富营养,很短的时间里,刺槐树的枝头,争前恐后地冒出细细黄黄的嫩芽,真乃“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姜夔《淡黄柳·空城晓角》)
那对斑鸠夫妻,也回到了刺槐树上。它们在寒冬,有段时间没来。树上没有鸟巢,它们感情专一,往往蹲在同一根枝干上,那枝横斜、拳粗,好像是它们的专属特供。它们不像那一群群来,又一群群去的小雀鸟,仅在刺槐花开的时节来这里啄食花瓣,而是长期固定来到这树枝上,只是寒冬会缺位一段时间。我猜,这也许是它们初恋的地方?或者,就像人有居宅,还爱有个后花园,难道这里是它们的后花园?它们有时仅仅是挤拥在枝上。有时母的蹲在那,公的却在旁枝跳来跳去,挑逗着春情。有时仅母的在,公的也许觅食去了。它们很自在,相亲相爱的样子,恰是一对富有生活情趣的眷侣,让人羡慕。
几年的新冠疫情,让不少人家,亲人不能相聚,即使春节这么隆重的节日,也因疫有些家庭无法团圆。似还不如这对斑鸠夫妻,能够日日相依相伴。又如今次疫情,遵照防控要求,市内大学校园封闭,不进不出。但工作不能缺位,有不少岗位必须坚守,有不少同事需要留守校内。他们中很多原本不住校内,只得临时带上简单的换洗衣服等,舍小家为大家,进入到封闭的校区。有的半个月左右轮岗一次,有的在校内坚持了四十多天,没有回家。有的女同事孩子还小,也一直这样坚守,顾不了小家,顾不了小孩。说来他们仅是履职,难说可歌可泣,但平凡中见精神,可敬可赞。
刺槐树的叶,椭圆形的。它们很规矩,均整地在一枝枝上向外延展,每一枝叶都像一根孔雀长长的尾羽。看上去,刺槐树上,好似栖息了数只开屏的绿孔雀,颇为美观。
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树叶这样,默默地奉献一点绿,社会这棵大树,就会绿意盎然,欣欣向荣。“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我一直有信心,人人都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众志成城,一定可以战胜疫情,回归人间无疫的自由与和美。
“东风随春归,发我枝上花。”(李白《落日忆山中》)刺槐吐叶了,花开就不远了,我们只需稍微静待。
刺槐的嫩叶和花瓣,都是小雀鸟的天然美食。我有时觉得,沉睡在枝皮下的花蕾,是被小鸟们唤醒的。鸟儿知道这里的花讯,叶芽刚冒出来时,它们就开始来到刺槐树上。它们喜新厌旧,也怜新好美,平时确实不太来,但只要春光大好,只要槐花盛开,它们就一群群地来这里觅食,叽叽喳喳地,吃饱了,然后就走,不如那对斑鸠夫妻忠诚,但也十分可爱。
开始,仅寥寥几枝吐出了小白蕾,似不够鸟们频繁啄食。我担心,刺槐花这样慢慢腾腾、不着急地开,还能剩下吗?杞人忧天了。
千万不要小看春风的威力。似乎是一夜之间,花们都醒来了。刺槐白了头,就像一位少年白的汉子,银丝白发,魁梧地挺拔在那。每一个枝头,都是一串串的花儿,一束束洁白随风摇摆。洁白的刺槐花,花朵都不大,蝶兰花的形,花蒂泛着鹅黄,但团队的力量大,把整棵大树装扮成繁华的模样。
四月,刺槐花开的日子,居家最惬意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鸟儿们节日般来此欢聚。欣赏小鸟开心地啄食槐花,欣赏小鸟飞来飞去,好像它们并不是为了食而啄,而是戏花弄影。在这样的日子里,习惯性地到阳台上走一走,推窗瞧一瞧,尽管因疫不能外出追逐春光,但有刺槐相伴,足够驱散孤寂。
小区内不缺春花,茶花,海棠,红花檵木,玉兰,石榴……可我更喜欢这小白花的洁与净,就像人们都喜欢那纯洁、朴素的心灵。刺槐的花艳,不是那种大红大紫,不是那种争奇斗艳,而仅是纯白的淡雅,素素的艳,这是刺槐奉献给人间的小清新与纯美,正如抗疫的“大白”,也是这个春天里的一道靓丽。
在小区,已经做了二十次核酸检测。有时是上午,有时在下午,有时还凌晨,记得第一次竟然做到了凌晨三点。排队,等待,人多不耐烦,我们可以按照安排,选择早点去,或晚点去。但,那些采样的“大白”,没得选择,都得在那个点前,全副武装,各就各位,而一上岗,就几个小时不能离岗,坐累了站一站,站累了坐一坐。据说,他们大部分还是其他地市前来支援的医护工作者。他们逆行而来,一身大白,让压抑的人们心情亮堂。他们的美,比刺槐花清丽,比刺槐花洁白,为他们点赞,向他们致敬!
四月,因为刺槐叶新,刺槐花开,让倚窗观望成为最频繁的心事。在这些疫情的日子里,在这禁足而孤寂的春天里,幸亏有刺槐的相伴,幸亏有它绽放的一树清丽、白纯的繁花,幸亏有它唤来鸟的歌鸣。有它们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幸亏有你相伴,幸亏有逆行而来的最美“大白”,幸亏有辛勤的社区工作者,幸亏有大家的同心抗疫,还有什么担忧?还有什么不可克服的时艰?
想模仿张晓风的名言结束。“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张晓风《我在》)你在,我在,他在,刺槐在,何必呻吟疫困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