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就为了一个瞬间(散文)
人类放出去的探测器还没有飞出太阳系,扭回头便已找不到地球。宇宙比你能够想象的最大还要大,你眼里的山高地阔比你能够想象的微小还要微小。
生命不仅渺小而且短暂,人类从学会直立,学会用火,学会打磨石器到学会驾驭飞船,十万年太久却也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朝一夕。我们活一百岁如何,活两百岁又如何,还抵不上老天爷一眯眼的打盹,一秒钟的走神。
一切刚要开始,便已被宣布结束。
一切都是瞬间,瞬间包着一切。
就在任何的一个瞬间,小鸡破壳而出,婴儿拖着脐带告别母体,豆苗呼吸地平线上的第一口空气,白鹭在印满朝霞的河面上一跃而起。
游园的长凳上,闭目养神的老人想起一件童年的趣事,他嘴角裂开的笑意比路过的风还轻,被风顺手收走了。
一溜高速列车从酣睡的原野穿过,怀抱笔记本电脑的年轻人望向窗外,他的眼睛在光线的明明暗暗中走过了千山万水。
十七岁的姑娘逃离校园,正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完成她的第一次约会。当她向世界打开自己的一切,她相信世界的一切她都将拥有。
名不见经传的作家为自己的一部作品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伸一个懒腰,然后点上一支烟卷。他知道种子未必结出硕果,但硕果一定来自种子。
就在随意的一个瞬间,一只老鹰正在野兔的天空画圆,一粒子弹飞出窗口射向另一个窗口,手术台上的伤者停止了心跳,一根黑发打算在妻子切菜时悄悄变白。
债务缠身的老板沿着桥栏徘徊到第十一个来回,桥下流逝的河水是岁月放慢的镜头,他想以一次跳落,让汤汤带走他的所有。
约定的班车已经驶离,站台上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身影。该来的没有到来,该留的没有留下,只有星星在一成不变的位置闪烁。
女协警下班走出110受理中心,耳朵里装满了求助者的申诉:A刚刚走失了年幼的孩子,B的银行卡被全部盗刷,C说岔路口出了车祸,D说酒鬼在歌舞厅闹事打人。她青春的心不再稚嫩,她听到每一声欢笑的背面,都有某个人在啼哭。
你我都活在自己的瞬间,零零碎碎的酸甜苦辣,点点滴滴的喜怒哀乐,扯出了生命掐指可数的长度。按寿龄80岁计算,也就29200天,960个月,比你种下的一棵树的寿命还要短。
是的,没有永生,没有永远,更没有永恒。
是的,就因为时间太短,我走不到你的身边,你等不及我的伟岸,晨光里披上的婚纱,转头已是谢幕的晚霞。
那就把心放松一些吧,把手放开一些吧,不苛求弹奏的每一个音符都悦耳,迈出的每一个脚步都离最初的梦境更近,躲过的每一场风沙都留下满地的金子。
我知道无论站着还是跪着,醒着还是睡着,结局都是一样,时间会抹去每一个瞬间,不论那瞬间里曾经璀璨还是黯淡;历史会擦去每一道印痕,不论那印痕里曾贮满了怨愤还是相思。
我知道一个转身,就更换了一个世界;一次松手,就意味着一次永别;选择坠落便没有回得去的枝头,上了贼船便买不到回程的船票。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拒绝简单,拒绝将就,拒绝一切的裹挟和洗脑。我必须尽情地绽放,不停地寻找,百般呵护稍纵即逝的美丽,温柔以待这个来过而且爱过的人间,在看不见最好世界的时候看得见最好的自己。
把每一个瞬间,过成一个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