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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移动的草垛(散文)


作者:陌尘 布衣,166.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23发表时间:2022-05-19 06:27:53
摘要:从未想过,你会以这样的形式把生活的艰辛,生命的倔强一并嵌入我的脑海,让我明白除了人生的不易外还有责任与担当。

【八一】移动的草垛(散文) 从未想过,你会以这样的方式把生活的艰辛、生命的倔强一并嵌入我的脑海,让我明白,除了人生不易外还有责任与担当。
   那年春天,我上小学五年级,有一天下午放学回家,和往常一样一路上和同学说说笑笑,到家门口一看,脸色马上变成了锅底黑,又是铁将军把门——家里没人。唉!整天都是这样,烦死了,回家进个门咋这么难呢?不用说,母亲又去地里干活了。按照惯例,我把书包隔门缝塞进去,朝门上狠狠地踢了几脚,转身就去地里找母亲。
   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自家菜地,地里静悄悄地,黄瓜、西红柿长势喜人,黄瓜藤早早爬上了架,吹起淡黄色的小喇叭,正朝着春天的尽头进发。定睛一看,发现有的枝叶上已经结了青毛虫一样的小黄瓜,西红柿枝叶青翠,毛茸茸的枝条上缀着不少拇指大小的青色果实,长势喜人。地面上生长的韭菜翠色欲滴,肥厚的叶片直楞楞地挺着。看见韭菜,就想起母亲做的韭菜盒子,肚子似乎更饿了。
   我最爱吃母亲做的韭菜盒子,将青翠的韭菜洗净切碎,撒满擀好的面皮,再用炒好的鸡蛋作为点缀,涂抹上盐和调料,再盖上一层面皮,放在烧热的鏊上。几分钟后,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急得我围着灶台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到出锅,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香气冲击着味蕾,真是人间至味。一想到母亲从早到晚忙忙碌碌的样子,我烦躁焦急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你妈可真能干啊!她刚把地里的活儿干完,又赶着去给牛割草了,她朝那边儿去了。”好心的邻居对我说。“哦,知道了,谢谢啊!”我转身就走,沿着沟崖边小路来回走了好几遍,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这时,日近黄昏,太阳的余晖给大地披上了一片金黄,远处村庄已有炊烟袅袅升起,别的孩子可能正在家里做作业,等着吃晚饭。可我还四处张望,寻找着母亲的身影,完全顾不上肚子的抗议。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就在我意乱心烦的时候,远远地,一个硕大的馒头形的草垛映入我的眼帘。它正从远处慢慢地移过来。近了,近了,草垛下面还有一个人扛着一大捆青草迎面走来,左手叉在腰间,右手举拉着捆草的绳子,偌大的草垛与瘦小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走路的姿势,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不正是我的母亲吗?她被草垛压得直不起腰来,散乱低垂的草叶遮住了她的头和脸。
   我怔住了,我从未想到瘦小的母亲会有这样的力气,她竟能扛得起这么大的草垛。一刹那间,我因放学进不了门的所有怨气和不满都随风而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母亲的心疼与怜惜。
   我快步地迎过去,“妈,我来背吧!”“不用,你年纪还小,背不动,来,把镰拿上。”母亲停下来,抬起头对我说。迎着晚霞的余辉,晶莹的汗珠正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些濡湿的草叶还贴在她的头发上。把镰递给我,她把身子一耸,从肩上滑下来的草捆又被推到肩上,“草垛”又缓缓地向前移动着。此时,我多想有一辆架子车,可以帮母亲将草垛拉回家。我又恨自己年小体弱,要是个头大,有力气,自己就可以扛起一捆草,母亲也能轻松一点。
   走了一会儿,实在走不动了,母亲停下来,靠在路边的树上休息。一边用手擦汗,一边大口地喘气,“今天割得草有点多,牛可以多吃一天,明天菜地的活儿有点儿多。”“下回少割一点,跑恁远割那么多,你咋背回去呀?”我说。“没事儿,慢慢背吧,眼下就要割麦。咱家拉麦碾场,不得全靠牛呀?”我无言以对。
   我清楚地知道,割草喂牛,天天如此,可不辛苦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家是从山沟里搬到这个村的,人生地不熟,家里没有牛耕地,也借不来别人的牛使唤,连续几年,家里的几亩地都是父母用铁锨一锨一锨翻出来的,那种艰辛难以形容。到了农忙时节,父亲从矿上请假回来,和母亲一起每天天不亮就去翻地,一直干到晌午。几亩地两个人要干十多天,累得腰酸腿疼。有一次,我去地里给父母送水,刚到地边,碰上村里人二狗子从地头经过,他不无嘲弄地对正在翻地的父母说,你们这是要大干社会主义呀!望着父母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田间劳动的艰辛和不易。
   为了不再吃徒手翻地的苦,不再被村里人嘲笑,父母东挪西借凑了几百块钱,然后上集买回一头牛,又找了一个有牛的人家,两家合聚后,就可以用牛来耕地了。虽说人也得跟上牛来回跑,但与用锨翻地相比,那可是省了不少力气。可这样一来,家里的农活再加上侍弄牲口,原本忙碌的母亲似乎更忙了。从那以后,干农活儿,给牛割草也就成了每天必不可少的劳动。只要去地里,母亲总会随手拿上绳子和镰刀,等地里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到附近的山坡上、地堰上割草,回家时顺便捎上。母亲个子矮,一大捆青草压得她直不起腰,从远处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只看到一个硕大的草垛在移动。
   回到家里,母亲顾不上休息,先给锅里添上水,就开始剁草了。她将背回来的青草放在地上,抓起一大把青草放在一块约一寸厚的木板上,用一把生锈的菜刀把青草剁成一寸长的草段,给牛添上后开始烧汤,做饭,母亲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一个不断旋转的陀螺。这种状况直到后来父亲找人焊了一口铡刀才结束。
   那时候村里喂牛的人家多,割草的也多。路边,平地的草割没了,母亲就到坡上、沟边去割。近处的割完了,就去远处去割。有时候为了割草,母亲要跑一二里地,到深沟边、土崖上,才可以发现草。可愈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愈凶险,母亲曾说在这些地方割草时,不止一次遇见过蛇和马蜂。被蜂蛰了的胳膊、腿肿胀起来,一连几天都不消退,疼得人无法入睡。还有一种昆虫,俗名“洋剌子”,它的毒性特别大,被这种虫叮后,全身都非常难受,感觉就像什么东西在身上跑一样。一碰到就火辣辣地疼。但这些毒虫的伤害,似乎并不妨碍母亲每天的忙碌,直到有一天这种虫也给我留下噩梦般的经历,我才对这种痛苦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下雨天,割草就更不容易了,母亲拿上搭钩,跑到树林里给牛钩洋槐叶。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滑。一不留心就会摔倒,钩住树枝往下使劲拉的时候,枝叶上的雨水迎面扑来,溅到眼睛里,酸痛酸痛的。洋槐树枝上有很多钩刺,撇树叶或铡草时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那更是一种钻心的疼。不能想象多少个日日夜夜,母亲既要操持家务、照顾我们的吃穿用度,又要到农田里干活、种菜,还要割草喂牛,母亲简直就是一个铁打的人。但母亲终究不是一个铁人,长年超负荷的劳动让她患上了关节炎、颈椎病、腰椎骨质增生等疾病。这是她一生辛勤付出的见证,也是对她一生苦难生活的写照。
   “只要能干得动,我就不会坐那儿让你们养活。”母亲语重心长地说。她的坚韧顽强、面对生活苦难的抗争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我。上高中后,学校没有宿舍,没钱租房,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住在教室里。白天把铺盖卷起来靠在墙角。晚自习后,等同学们都离开教室后,我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当床睡。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蚊子开始唱大戏,还不时地用它的尖嘴提醒我不要瞌睡。由于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上课总是精神恍惚,精力不集中,知识学得一塌糊涂,以至于萌生退学的念头。于是我悄悄请假回家,家里没人。没过多久,只见母亲背着一捆草回来了。一进门,她顾不上问我回家的理由就忙开了。依然是添锅,铡草,做饭。饭后,我一句话也没说就去学校了,我没脸再提退学的事。从母亲身上,让我感受到一股坚韧不拔、勇敢前行的力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轻言放弃。在以后的生活工作中,每次遭遇挫折和不顺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个移动的草垛让我记忆犹新,那是母亲对家庭的责任与担当,面对苦难生活的抗争和不屈,也是留给我成长路上的宝贵精神财富。
   没有你母亲的付出,咱们这个家早就散了。父亲多次这样说,我深以为然。
   “你去菜地割点韭菜回来,中午咱们做韭菜盒子吃。”母亲笑着对我说。
   我拿着镰刀,沿着熟悉的小路来到菜地,枝叶肥实的韭菜叶挺立着,刚爬上架的黄瓜茁壮地成长着,一串串西红柿像风铃一样挂在枝头……看着熟悉的这一切,我神思恍惚,隐隐约约看见远处,一个扛着草垛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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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间最苦贫家母,唯有忧愁只子知。一篇感人至深的散文。作者饱含深情叙述了母亲既要操持家务、照顾全家的吃穿用度,又要到农田里干活、种菜换取零花钱,还要割草喂牛。母亲个子矮,再背上一大捆青草,整个压得她直不起腰,从远处几乎看不到人,只能看到一个硕大的草垛在移动。而为了割到草,母亲到人迹罕至凶险的地方,冒着蛇咬、马蜂蛰和“洋剌子”蛰的危险,虽被蜂蛰的胳膊、腿肿胀起来老高,也没有放弃割草。好容易回到家,铡草喂牛再开始烧汤、做饭,忙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陀螺。在作者眼里,母亲朴实、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简直就是一个铁打的人。母亲是当时劳动妇女的代表,是困难时代劳动妇女的真实写照。移动的草垛是母亲辛勤劳作的象征,并诠释了人生的不易和责任与担当,它让作者放弃了退学的念头,并充满了与挫折、不顺抗争的力量。而母子之间的深深的不尽的爱是永恒的精神支柱。文章语言朴实、生动,情感细腻动人。谢谢陌尘老师带来的美文,祝老师创作愉快,分享更多佳作。【编辑:陶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0519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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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陶桃        2022-05-19 06:30:31
  移动的草垛是母亲辛勤劳作的象征,并诠释了人生的不易和责任与担当。文章语言朴实、生动,情感细腻动人。谢谢陌尘老师带来的美文,祝老师创作愉快,分享更多佳作。
回复1 楼        文友:陌尘        2022-05-19 12:36:26
  辛劳的父母面对生活中挫折的不屈抗争,责任与担当也是留给成长中我们的一笔精神财富。感谢陶桃老师的精彩编按及给予我的鼓励,给老师敬茶。
2 楼        文友:八一文学编辑部        2022-05-19 15:12:23
  文中作者的母亲勤劳朴实,任劳任怨,长年累月忙忙碌碌。养牛让她下地干活多了一个任务,每次都要割草背回家。那一捆捆草犹如生活重担压得母亲很少有喘息的机会。但母亲坚韧不拔,持之以恒的担当精神让人惊叹。文章情深意长,朴实感人,让人久久回味。祝老师初夏快乐!工作愉快!
箩筐文学编辑部
回复2 楼        文友:陌尘        2022-05-19 17:12:23
  感谢八一文学编辑部,生活给予苦难,也孕育希望。学习母亲直面困难,敢于抗争,勇于担当的品格尤为重要。祝各位老师写作愉快,精彩连连。
3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5-19 16:02:04
  一个勤劳、朴实、任劳任怨的伟大母亲的形象跃然于纸上,使人肃然起敬,情感细腻,语言朴实,拜读欣赏了,祝老师生活愉快!开心快乐!
梦在何处
回复3 楼        文友:陌尘        2022-05-19 16:52:03
  感谢梦在何处老师的精彩点评,你的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
4 楼        文友:华为        2022-05-19 19:21:05
  移动的草垛,无尽的深情。慈母肩上草,手中镰,心中情,眼中泪,身上汗……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子女,唯独没有自己。读之让人潸然泪下,可惜,岁月不能倒流!好文共赏,期待无限!
文章是心灵的窗户,以文发声,以文生情,以文为友,相伴终生!
回复4 楼        文友:陌尘        2022-05-20 09:42:54
  感谢华为老师精彩点评,向老师问好,敬茶!
5 楼        文友:周仓        2022-06-04 11:19:59
  文章看哭了我,我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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