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颂】笑如花(散文)
一
楼梯口对面的墙上攀着两根小藤蔓。
第一次注意到它是一个春天的早上,阳光很好。不知怎么就忽然看见了那洁白的墙面上,紧紧贴着两根碧绿的藤蔓,没有手指粗,几十公分高。没有多余的枝桠,呈一条直线往上生长。一片片的叶子离开墙壁,在阳光里抖着明艳碧翠的绿。它的周围是高大的树木,身旁是一块草地。它从墙底下钻出来,注定长不过周围的树,但是,它义无反顾昂首挺胸地往上去了。
穿过草坪,我走到跟前,仔细端详。它从墙跟处分成两支平行向上生长。枝干每隔几厘米就生出一个像竹子一样的节。每个节向外对生出两个小的叶片。节的背面,长出一撮密密的须,呈圆盘状,像一个小小的吸盘。正是这些吸盘紧紧地抓住了墙壁,使它牢牢地贴在了墙壁上。我试图把这吸盘从墙上拔下来,但是,那枝蔓纹丝不动,除非把它弄折了。
见过太多的藤,没有风骨地缠在树上,借着树的高度一路攀爬到半空。
力拔山兮气盖势,它来不及慨叹时运不济给它纤细瘦小的身躯,春天一到,它就这样不缠不饶不弯不曲不依不靠不卑不亢,气宇轩昂地活成了自己的模样。
二
墙上的藤蔓又矮又细,不知道哪一天,它才能高过围墙看一看远处的风景。
早上的阳光温情地洒满墙壁,微风吹过,藤蔓上的小叶子生动地比划着,仿佛想要告诉我什么。这让我不由地想起了老家的哑巴婶。
在我老家,我同辈的嫂嫂们还有我的婶娘,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聚集到我家。她们早早洗好了头发,坐在高大的梧桐树的阴影里,等着村西头的哑巴婶。哑巴婶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她用我裁衣服的那把大剪刀,熟练地从头顶开始,剪刀口朝下,一路剪下去,最后剪刀横过来,把下面仔细修剪整齐,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竟也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嫂嫂婶娘们顿时有了精神。哑巴婶瞪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指指地上一缕缕被剪掉的碎发,口里啊啊呀呀,两只手比划着。那么多年,不管她怎么比划,我始终看不懂她的手语。嫂嫂们个个张着口,望望婶娘们,忽然就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哑巴婶看一眼这个再看一眼那个,也咧开嘴巴跟着笑起来……
朗朗的笑声抖落了小院里的一树梧桐花!
阳光,乐观,清香!笑着的哑巴婶多像婀娜盛开着的梧桐花!
那年夏天,我遇到一个女人,看上四十多岁。或许是她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的发型了,看上去头发无形无状,像一堆乱草,随意地耷拉在耳朵两边。更别说女人专属的纹眉绣眉画眉了,她的眉毛淡而无形。一张脸,长期不去角质,粗糙,暗淡,没有丝毫光泽。满脸倦容,像极了路边被太阳炙烤后的树叶,无精打采,没有半点生气。
她从一辆大货车里下来,是个跟随丈夫跑长途的女人。她不会开车,为了节省另一个驾驶员的工资,她随丈夫远涉千里跑货运。高速上没有红绿灯,很容易驾驶疲劳。她就在身边陪丈夫说说话唠唠嗑,几千公里的长途跋涉少了份孤独寂寞。到了服务区,她赶紧生火做饭。货车上带着小型冰箱,小的煤气灶,简单一顿家常饭很快就好,可口又省心。
曾经我幻想的天涯,就是风的潇洒诗的浪漫。然而,她用现实告诉我:远方就是风餐露宿,风雨兼程。她没有时间也不舍得去做SPA,也没有时间上网伤情,她甚至没有时间洗脸刷牙。她只关心从南宁到这,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丈夫一个人开着车,他们能够安安全全,顺顺利利地回来。当然,能够早一点回来更好!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等他们。说到孩子们,说到不远的未来,她就笑了,眼里闪着明亮的光,两个眸子立刻灵动起来……
我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微笑,如同哑巴婶的笑。
三
夏天的时候,楼前的树开花了。高高地攒在枝头,密密匝匝,散发出一阵阵淡雅的清香。是米白色的花,极小。小到必须走近才能看见它的花色花形。但是它却开得热火朝天沸沸扬扬。以一种纯净温暖清爽大气的优雅,开在夏的热烈浓稠里。
谁说人生是一场虚妄?枝头的花是真实的,墙上的藤是真实的。嫂嫂和婶娘朗朗的笑是真实的,女人的疲惫和幸福也是真实的!多少年一个人默默坚持是真实的,多少个夜深人静听雨不眠是真实的,黄昏里独行时的眼泪是真实的,随着眼泪飞舞的笑同样是真实的……
它们刻进肉里,流进血里,长到骨头里,融进灵魂里。
终究有那么一天,被这些真实改变的我们,会站在生命的枝头,笑靥如花,平和中透着一份脱俗的清雅。看看来时的路,无憾无悔。
那树上小小的花,此刻正在枝头,它笑得那么灿烂。
谢谢老师精彩点评。写得很吃力,有点力不从心。
老师夏安!
记得我好像说过,母亲奶孩子是文学,及文学比喻的一系列说辞;这里,我看到了作者连续两节关于真实的8句文字议论,读来令人震撼,真的应了前文说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小藤蔓和那个跟随丈夫跑货运的女子。这应该就是文学......
文学是不需要经营的,只在于喷泉和血管。
笑如花!
喜得老师低眼一看万分高兴!
老师夏安!
我们俱都于平凡之中不甘平凡,于惶怯之时不言惶怯,然后辛酸谎掩于心安,贪妄执作于自满……唯借最真实的文字,写绘出万千思绪堆积与挣扎着化作最后的那一声残喘……
水姐,我仿佛看到你终于寻得一片适合你成长的沃土,为你庆幸也为你加油!
我们一起加油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