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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幺娘的粽子(散文)


作者:乡笛 秀才,1443.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93发表时间:2022-05-28 14:25:20

【八一】幺娘的粽子(散文)
   一
   端午节马上就要到了,街头巷尾、商场超市里,早早地打出了宣传海报,也摆上了粽子。问卖家,为什么昨天还没有,今天就把货架摆满了呢?卖家说都是速冻的,早就准备好的。还指着一种真空包装的粽子问我,能看出来哪不一样吗。我说不就多了个真空袋嘛,卖家说你看这粽子上没有捆绳吧,这是机器包的,大小都一样,新鲜不。新鲜是新鲜,可我总觉得和我幺娘包的粽子根本没法比。
   小时候,寨里只有我亲亲的幺娘会包粽子。她包的粽子小巧玲珑,清香可口,是远近出了名的巧妇。寨子里的人要想在端午这天吃到美味的粽子,就要早早地把幺娘到家里去包。而古道热肠的幺娘有请必到,东家出,西家进,忙得不亦乐乎,直到端午节过完才能回家。
   幺娘名叫罗先芬,中等个头,身体瘦小,喜欢把头发盘在头顶,遇见像我这样的小娃娃的时候,她总是面带笑容,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记得有一年的端午,我放学回到家中,看见幺娘在我家包粽子,就赶忙放下书包跑到桌旁看她包粽子。幺娘手法娴熟自如,像变戏法一样,眨眼工夫,一个有棱有角的粽子就出现在眼前。我在惊叹之余,手也开始发痒,吵着要幺娘教我包。
   幺娘笑着对我说,你这小幺儿,包粽子是女娃子做的事,你一个男娃娃学啥包粽子啊。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围着幺娘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恳请她教我。禁不起我的软磨硬泡,幺娘只好说,唉呀,你要是真想学,我就教教你嘛。她一边说,一边放慢手中的动作,让我看得更清楚。我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只见她先把二张粽叶拼凑在一起,卷成一个尖底杯形状,用左手握着;右手用小杯子把泡好的米和红枣舀进去,装满一大半后,用一根筷子轻轻往下戳几下,让米在粽杯里夯实,再放一点米填满,然后把粽叶压下来盖上。接着拿一根粽绳,一头放在嘴里用牙齿咬着,捆住粽子盖头处,然后用劲拉另一头,捆紧打一个活结。就这样,一个“三角型”状的粽子就包好了。
   咦,这么简单,眼睛一看就会了嘛!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模仿着幺娘的样子试了一下。可双手总是不听使唤,要么是粑叶卷得不像样,要么是米装得不适中,还有就是包的粽子捆不紧实一放下就散了,总之是无论怎样努力都包不好。好不容易包好了一个,但和幺娘包的粽子放在一起,就丑得让人忍俊不禁,简直是筷筒里插锈衣针——比不上。
   幺娘看了看我包的粽子后对我说,这包粽子要心细,左右手要配合好,关键是包好后要把结头处捆扎实。要是煮出来散了,就不是粽子,就成糯米饭了。
   妈妈对我说:“这包粽子看起很简单,可做起来却很难。这么多年来,这寨里就你幺娘会包。我们都试着学过,就是包不好。你一个小屁孩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快去做作业吧,不要耽搁你幺娘时间了,隔壁李大婶家还等着她去包呢。”
  
   二
   人们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幺娘粽子包得好是因为从小磨炼出来的。她后家地名叫罗家坝,有上百户人家,门前有一条宽宽的大河,千余亩的大田一块连着一块地分布在河岸两旁。自古以来,那里就有过端午节包粽子的习俗。每到端午节晚上,人们还会端着粽子点上蜡烛,到河边去投放粽子,以此纪念先人,祈求神灵保佑全寨人风调雨顺。
   幺娘家有六兄妹,她是长女。家里人多地少,除了种地之外,没其它经济收入。爷爷奶奶老了,妈妈身体又不好,家里负担重。从小懂事乖顺的她,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回家,帮着爸妈下地干活,小小年纪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每到端午来临之际,她妈妈都会包许多粽子,全家人高高兴兴地一起过端午节。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有一年春天,妈妈下地干活时不小心摔下土坎,脚杆严重受伤,卧床不起。眼看端午节即将到来,妈妈含着眼泪对家里人说,马上就是端午节了,你看我连床都下不了,哪还包得了粽子。寨子里家家都在忙农活,要是请别人来家里帮忙包,又怕耽误人家,我看今年就免了吧。妈妈这样一说,爸爸只好点头应允。
   妈妈的话让幺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以前看过妈妈包粽子,自己虽没动手包过,但她相信包粽子没啥难的,妈妈会她也一定能做到。她下定决心,要让全家人吃上香喷喷的粽子,像往年一样开开心心过端午节。于是,在端午节前一天,幺娘从自家门前土坎旁摘来粑叶清洗干净,准备好捆粽子的粑绳,晚上将糯米泡好,打算自己动手包粽子。
   第二天早上,幺娘用簸箕将糯米端到妈妈床前桌上,请妈妈教她,妈妈看见女儿乖巧懂事很是欣慰,便靠在床边耐心指点。幺娘专注地盯着妈妈手里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很快就学会了包粽子,妈妈连连夸赞女儿心灵手巧。
   转眼间,幺娘长成大姑娘了,经人介绍认识了幺爷。她听说幺爷会木工手艺,人也挺实在,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可她的父母了解到幺爷家那里是出名的“户无三分田,地无三尺平”的偏远穷地方,女儿嫁过去不要说吃得上粽子,怕是连饭都吃不饱,于是坚决反对这桩婚事。两老劝她说,俗语讲“人往利边行,鸟往高处飞”,可你却鬼迷心窍了似的要往穷苦地方走。你不听老人的话,将来吃亏受苦的是你自己。可幺娘却认为,无论在哪里,只要勤劳,不怕吃苦,就会有饭吃。一直很听话的乖乖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爸妈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爸妈实在拗不过女儿,就只好随她了。
   我的老家人多田少,人们没有包粽子过端午节的习惯。幺娘嫁给幺爷之后,利用自家坐在下寨的优势,和幺爷一道辛勤耕耘,把家门口一块较为平整的土地改造成稻田。开沟把寨里雨后的积水引到田里,栽上了水稻,还利用一小块地栽上了糯米。这样一来,巧妇幺娘包粽子的手艺又有了“用武之地”。每到端午节,仍然像在老家一样,吃上了美味可口的粽子。
   没两年,乡邻们看到幺爷家种糯米包粽子后都纷纷效仿,也种上了糯米。慢慢形成了每年过端午,家家户户包粽子的习俗。
  
   三
   那年春天,幺娘脸色发黄,周身无力,见着油就呕吐,到县人民医院检查后,结果是患了肝炎病。医师告诉她,这种病会传染人,要她与家人隔离生活,吃的用的一律要分开。没多久,幺娘得了传染病的消息不胫而走。闭塞落后的家乡人们听到这一消息后,害怕被感染。即使幺娘病好后出院回到村里,大伙也像躲瘟疫一样避开她。
   端午节到了,寨里人不再请她包粽子,对她敬而远之。到了端午节这天,寨子里再也闻不到粽子的清香。幺娘眼睁睁看着大家吃不上粽子,心里非常难过。
   后来,由县人民医院的医师组成的下乡巡回医疗宣传队来到了我家所在的寨子。当医生给乡亲们宣详细宣讲了有关肝炎、肺结核等传染病的相关知识后,乡亲们才知道幺娘这种病痊愈后,就不会再传染人,他们为此深感内疚。幺娘不计前嫌,谁家请她包粽子,她依然会去。
   幺娘有一副菩萨心肠,总是替别人着想。她看到寨子里有一个名叫杨明鲜的五保老人,孤苦伶仃,无人照料,就常常把自己做的好吃的给老人送到家里。
   有一年下大暴雨,大水冲毁了寨里王大伯家紧靠河边的稻田,导致水稻绝收了,也断了王大伯家的生活来源。幺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和幺爷商量把自家仅有的一点粮食分出一部分送给王大伯家,帮他家解了燃眉之急。过端午节时,还给王大伯家送了粽子。王大伯一家接过幺娘送来的香喷喷的粽子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夸奖幺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2006年初夏,七十二岁的幺娘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离开了人世。上山安葬那天,天空下着大雨,全寨男女老幼纷纷走出家门,冒雨为幺娘送行。人们失声痛哭,他们为幺娘的离去而悲伤,他们心里永远铭记着幺娘的热情善良,还有她亲手包的那一颗颗香甜软糯的粽子。
   如今,高速公路从家乡门前横穿而过,交通四通八达。每到端午节,客商们就会用小货车拖着味道不一、各式各样的粽子下乡,人们在家门口就能买到现成的粽子。可每到端午节,年纪大的乡亲们仍然会想起幺娘,想起幺娘包的粽子,他们都说如今的粽子怎么也比不上幺娘包的。
   我说,别说如今,即便是在过去,幺娘包的粽子也是自己吃过的最好的粽子。别人包的粽子里裹的是糯米,而幺娘包的粽子里除了糯米之外,还有幺娘那颗真诚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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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回忆幺娘的抒情散文。文章以包粽子为话题,浓浓粽香却深寄不一样的感情。幺娘包粽子故事,伴着历史的变迁,那不平凡的历历过往中,如同让岁月还原了历史一般。虽在时空没留下她多少让人刻骨铭心的记忆,但么娘心灵手巧,乐于吃苦,热心善良,不计前嫌,助人为乐的优秀品质却深深地烙在作者和广大读者心中。这些不平凡的故事所展现出来的精神,亦如颗颗粽子,给岁月忆留下了无限深情。包粽子的美好画面也成了幺娘的人生写照。在那特殊的年代,这种包粽子所寄于的深情美好而又热烈。如今又提包粽子,怎能不怀念起对大家一片深情的幺娘呢。文章开门见山,中心明确,感情真挚,感染力强,引人共鸣!感谢老师继续赐稿八一,祝佳作连连,精彩不断!【编辑:华为】【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0529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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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华为        2022-05-28 14:33:25
  粽情难忘,一往情深!
文章是心灵的窗户,以文发声,以文生情,以文为友,相伴终生!
2 楼        文友:乡笛        2022-05-28 14:48:36
  谢谢华为老师精心编辑,编写按语。祝老师夏日快乐。敬茶。
3 楼        文友:陶桃        2022-05-28 21:11:50
  香甜软糯的粽子带来了深情的回忆,让我们了解了心灵手巧、受人尊敬的幺娘。欣赏乡笛老师佳作,祝老师创作出更多的美文分享致!
4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2-05-28 23:57:29
  端午来临之际,想起幺娘包粽子帮寨里人包粽子那些往事,生动有趣,温暖感人。幺娘勤劳朴实,吃苦耐劳,古道热肠,心胸宽广,让人敬重。好文章学习了,期待更多精彩佳作!
淡淡的云彩
5 楼        文友:乡笛        2022-05-29 22:38:21
  谢谢社长丶总编点评。祝好,敬茶!
6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5-30 13:41:08
  香甜软糯的粽子里包着全是幺娘满满的爱,幺娘吃苦耐劳,有一副菩萨心肠,总是替别人着想,让人敬重。情感细腻,叙事感人,富有感染力,拜读欣赏了。祝老师端午安康!创作出更多佳作!
梦在何处
7 楼        文友:乡笛        2022-05-31 00:26:20
  谢谢梦在何处老师点评。祝好。
8 楼        文友:阿巧        2022-05-31 12:08:23
  感人至深的一篇抒情散文!又是一年端午节,小小的粽子勾起了作者对往事的回忆!文章构思巧妙,结构紧凑,语言隽永,思绪飘逸,情感饱满,粽情深深,岁月无声,但幺娘的粽子却永远地留在记忆的深处,让人怀念,让人回味!祝愿乡笛老师创作愉快,生活开心!提前祝老师端午安康!幸福生活每一天!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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