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 】我与阿丽(散文)
初七的清晨,一起床,我就开始和面、炒鸡蛋、切韭菜,为中午包饺子做准备。忙完这些,我又去收拾房间的卫生,快十一点才来到客厅坐下。
拿起手机一看,不是阿丽。说好的十一点,难道她不来了吗?
我来到了窗口,远处高楼林立,寥寂的苍穹下,嶙峋的树枝在摇曳,下面的人像蚂蚁,也看不清有没有阿丽。这是高层,看不到地面。叮咚,提示响起,我兴奋地转过身,跑过去划开手机,是群消息,还不是阿丽。
我与阿丽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阿丽在照片上微笑着,虽过了知天命,脸上有风霜,眼角有皱纹,却风韵犹存,流逝的岁月,也无法遮掩她的俏丽,鼻梁高挺,深凹的双眼有神。三十多年了,她还是那样美丽。
我与阿丽同年,她大我半岁,上学比我早了一年。我俩是十岁认识的,那个时候,我们两家楼上楼下住着。我们一经认识,就分不开了,如漆似胶,不是她粘在我家,就是我粘在她家,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阿丽父亲是干部,母亲是教师,她是父母的宝贝。父母也尊重女儿的朋友,对我很好,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阿丽妈手巧,常给阿丽做漂亮的衣服穿,还给我做过一件时尚的短袖衫,底色是咖色,奶黄色的图案,洋气,有艺术感,我穿到学校,同学们都说好看,还问在哪里买的?那件衣服,我整天穿在身上,直到穿烂也舍不得扔。
如果没有节外生枝的那件事,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好下去,好到老的。
我和阿丽要好,楼上有个与我们同龄的女孩,也常和我俩一起玩。一来二去,我们就从两人一伙变成了三人一帮,倒也玩得开心。我父亲与那女孩父亲在一个科室工作,在我们十五岁那年,两个父亲在工作上产生了矛盾,到底是什么矛盾,我已经忘记了。大人不合,两家孩子也生疏起来,三人帮又回归到二人世界——剩下我和阿丽。可没过多久,也不知何故,阿丽与我疏远了,不和我玩了,却与楼上女孩打得火热。慢慢地,阿丽也不搭理我了,见面形同陌路。
我百思不得其解,伤心透了。我晚上蒙着被子哭,上课开小差,吃饭时发愣,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人也变得恍惚了。可我性格倔强,又很清高,绝不会找阿丽问原因,心里在想,你不和我玩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想和你玩呢。父母也劝我说,不和你玩就算了,人家是干部家庭,咱们高攀不起,你好好学习,将来有点出息比啥都强。
随着时间推移,我慢慢地走出了失落,阿丽也淡出了我的视野。接着,阿丽父亲调动工作,他们家搬走了。又过了几年,听说阿丽上班了,在企业的办公室做文秘。她有个当官的父亲,自身条件又好,这工作也挺适合她的。两年后,又听说阿丽结婚了,婆家殷实,新郎帅气;阿丽漂亮,又是干部子弟,工作也好,也算门当户对。一年后,阿丽生了孩子。作为一个女人,嫁得好比什么都强,又生的是儿子,阿丽这辈子也算圆满了。当时,我没有嫉妒阿丽,倒是挺羡慕她的。
接下来,我也成了家,夫家也不错,老公也帅气,也生了儿子,我也挺满足的。有了孩子后,一天到晚忙着上班,忙着带孩子,忙着做家务,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了。
在忙碌中,两三年又过去了。有一天,我正在上班,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同楼住过的小花,她也熟悉阿丽。小花说,芳芳你知道吗?阿丽离婚了,是净身出户,把孩子留给了老公。啊!我心里一惊,竟然愣住了。小花接着说,看她还怎么趾高气扬,长得好有什么用,离了婚就不值钱了,就是二锅头,就没人要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一阵酸楚。在那个年代,女人最怕离婚了,一是怕丢人,二是怕孩子可怜,三是怕再婚家庭关系复杂,不好相处。为此,即使有的女人婚姻不幸,宁愿凑活过也不离婚。阿丽还不到三十岁,以后的日子还长,她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吗?
转念一想,管我什么事,用得着我瞎操心吗?一想起她当年的不辞而别,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再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还是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样一想,我倒平静了下来,可没过几天,我又想起了阿丽,她一定很沮丧,很伤心,很害怕见人。唉!她一定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不然,也不会扔下儿子。
阿丽离婚不久,我见到了她,是擦肩而过的。那是个周日,我和老公在逛街,阿丽迎面走了过来,我俩谁也没有说话,但我的心咚咚直跳,她憔悴了,却不失美丽,还是那样光彩照人。走过去后,我想回头再看她一眼,怕被她发现,硬是没有回过头去。
又过了一年,传来了阿丽再婚的消息,说她与一个工人结了婚。无论和谁结婚,只要幸福就好,经过了一次失败的婚姻,我相信阿丽这次的选择,她放低了身价,这样,她会幸福的。她有了好的归宿,我由衷地祝福她。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我们都过了知天命。偶尔在系统的汇演中,我能看到阿丽的身影,她能歌善舞,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岁月从不败美人,让人羡慕。
两年前的春节,大年初四那天,阿丽在与同学聚会时,见到了我小姑子,向小姑子询问了我的近况,还说挺想我的。小姑子回来一说,我感动地流下了眼泪,没想到啊,这些年来,阿丽竟然没有忘记我,还一直在想着我。我何尝不是呢?三十多年来一直忘不掉她,有时候还梦见过她。那一刻,我特别想见她,向小姑子要来阿丽的电话,连夜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我们很是感慨,述说着离别的思念。阿丽,我一直在想你!芳芳,我也一直在想你,也想见你啊!阿丽,初七到我家来好吗?我们好好聊聊!好啊!好啊!我们初七见。
叮咚!提示音唤醒了我。我划开手机,是阿丽在呼我,她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等着我去接她。我兴奋地穿上外套,一步并作两步跨进了电梯。
走出门洞,我远远地看见了人群中的阿丽,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与众不同。阿丽!芳芳!我喊着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我们相拥在了一起。那一刻,我仿佛穿越了三十多年,回到了小时候。
数九寒冬里,两个年过半百的女人聊得火热,我们一边聊,一边包着饺子,我几乎都没有插嘴的机会,阿丽讲述了她的婚姻,她的孩子,以及现在的婚姻,讲到动情处,眼中闪烁着泪花,我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一会伤心,一会儿高兴。不过,我能感觉到,阿丽现在的老公特别疼爱她,不让她做家务,处处体贴她,阿丽是幸福的。
我们从中午聊到下午,又从下午聊到天黑,才依依惜别。我送她到车站时,我们拍了合影,一张大头照,两人笑容灿烂。那晚我兴奋地睡不着,白天的一切仿佛在梦里。
两周以后,我们又在鱼庄见了一面,接着,我们相互邀约着去旅游,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再往后,由于各种的忙碌,一直再未见面。
一年过去了,我们的对话框还是静默着,我在想,阿丽是不是不愿再见我了,可是为什么呢?思来想去,不得其解,难道她又像当年那样不辞而别吗?我的倔强、我的清高也再次显露出来,她不找我就算了,就证明缘分已尽,到此为止吧!
接下来的一年,疫情断断续续,在去年底疫情最严重的封城期间,我想到了阿丽,不知她怎么样了?可倔强的我,又打消了去询问的念头。以后的三四个月,我一直在想她,由此可见,我无法忘掉她,无法忘掉那段纯真的友情。我只有一改常态,去找阿丽,再续情缘。
前几日,我终于鼓足勇气,敲开了阿丽的微信,阿丽,好久不见了,你在忙什么呢?
芳芳,家中老人住院了,忙前忙后的,闲了找你聊啊!
好的,我知道了。阿丽,你要多保重自己!
芳芳,你放心吧,我会的。
关闭对话框,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家中有事,不去关心问候,还去错怪她,你是不是过分了。
要相信阿丽,相信我们的友谊是牢固的,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我在等待着,等着与阿丽再会的那一天。
我其实蛮想知道大姐被分手的原因的,但大姐没写。也是,不管是啥,随它去吧。
祝好!


姐姐多保重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