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的眼里做梦
　　 你的眼里住满星辰
　　 年少时懵懂
　　 总是嫌弃星空太拥挤
　　 后来才知道
　　 每颗星都是我的一个亲人
　　
　　 我在你的发间做梦
　　 你的发丝是水质的
　　 如同在夜风中摇曳的河床
　　 如同照在母亲脸上的月光
　　 月光也是水质的
　　 时常代替那盏拨不亮的煤油灯
　　 在梦中流淌
　　
　　 我在你的脸上做梦
　　 你的脸是古铜色的
　　 是父亲身上的颜色
　　 是祖父用指纹磨得锃亮的
　　 烟锅的颜色
　　 是岁月包浆过的泥土的颜色
　　
　　 我在你的嘴里做梦
　　 我听到自己出生时的哭声
　　 你用泛黄的牙齿
　　 咬断我的脐带
　　 咬疼我的乳名
　　
　　 我在你的梦里做梦
　　 去往梦的路上
　　 遇见一支刚刚灌满浆的稻穗
　　 她弯着腰
　　 像故乡谦逊的土地
　　
　　 飞鱼
　　
　　 一条大鱼
　　 从食物链逃脱
　　 不吃水草，不吃虾螺
　　 唯一的食物
　　 是寂寞
　　
　　 它游遍楚地每一条河
　　 吃下天问，离骚
　　 九章，九歌
　　
　　 终于。有一天
　　 它一口吞下了
　　 一个叫屈原的诗人
　　
　　 吞下了一个人
　　 所能承受的所有苦难
　　 吞下了一个人
　　 所能拥有的所有荣耀
　　 吞下了
　　 一个国的哀伤
　　
　　 于是它一飞而起
　　 在天空流浪了几千年
　　 再也找不到一条
　　 可以容纳它的河
　　
　　 它还将在天空
　　 流浪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