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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岳父的人生之乐(散文)


作者:dwf 童生,552.5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20发表时间:2022-06-09 14:42:06
摘要:岳父的家庭,是个典型的书香门弟,先生世家。岳父一辈子教书育人,培养了自己的后代,培养了无数学生,服务乡邻。这就是他的人生之乐。

【八一】岳父的人生之乐(散文) 岳父家,典型的书香门第,先生世家。他自己教了一辈子书,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曾是旧社会的塾师,其儿女和孙子辈中多数执教鞭。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融入这个充满书香味的家庭之后,觉得他们家的物质生活条件与村人无异,三餐无珍味,秋风破茅屋,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邻里和睦,家庭和谐,其乐融融。尤其是岳父从校长位上退休以后,总有三五知己一起,沏一壶新茶,或谈古论今捧书吟读,或摆兵布阵与人博弈。有一回,我从外面来家,恰逢邻村两位老塾师正和他“子乎者也”地吟诗作对,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委婉悠长,抑扬顿挫,不亦乐乎,引来散学的孩子们在门口围了一圈,嬉笑打闹,驻足不归。我趁他们呷饮之机,将一首拙诗《游勺湖园有感》敬上,请予点评。待互相传阅后,他们一字一句斟酌,认为意境文采尚可,但严格按格律诗平仄要求欠合体,且提出了修改意见。岳父笑而不言,因为他了解我的情况,文化基础没有打牢,但有“后天”“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勤勉精神,故仍属“可造之才”。
   平时,岳父与我谈论最多的还是唐诗宋词和“四书五经”等一些传统文化。“为人性僻眈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的两句“聊短述”,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句子。我理解其意,一是用以鞭策我们要认真学习,像古人那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精益求精。其次是他自谦,总觉得与古人比,与他人比,“才疏学浅,不通政事”。有时,他会有意无意默诵《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四书五经”中的锦言摘语,比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等,书卷气十足,让人肃然起敬。
   作为文人,君子四艺,他占三。首先是棋,岳父下棋不论老少,不论地点,胜不骄,败不馁,棋品棋风一流,所以村里人一有闲空都喜欢跟他对弈。其次是书法,虽然算不上什么“家”,但工其楷书和行书,尤其行楷,既有楷书的规整,又有行书的飘逸。其字不拘泥于古人形迹,更具其神韵,章法平稳,布局疏朗,用笔自然平和,每幅作品字字交代清楚,尤其体现在提按顿挫上,精湛娴熟的技法让人啧啧称赞。至今,每当我想起他给我题写的联句:“砚田无税莫荒芜,源水方塘要活流”和蝇头小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格言,不禁感慨万千,敬意油然而生。有名家曾言:“书法是中国文人的标配。”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普及唐诗宋词等国学文化,选择书法来表现最合适不过。唐诗宋词是我们中华文化的两座文化高峰,是文学艺术的两颗明珠。书法和文化、书法和古诗词有着天然联系。当书法遇上唐诗宋词,就像花木遇上春天尽情绽放,多么美好的情境!
   岳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辈子工作在农村,晚年生活直至老去依然在农村,所以他和农民的感情特别深。“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将自己的书法艺术与古诗词等传统文化相结合,为老百姓服务,让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享受到殿堂级的文化国粹,是他乐此不疲最为高兴的事情。
   四十年前,农村人过年还没有到集上买对联的习惯,当然也没有这样的市场,都是家里买些红纸,请有文化的人代写。岳父在庄上是个“大知识分子”,人们都叫他老校长、大先生或大姑爹(辈分高)。他从小读的是“三百千千”,后来学的是《四书五经》等儒释道国学文化。多少年,毛笔是他书写文字的唯一工具。所以,过年写对子是他难以推托的一件幸事。
   他写的对联,其内容因人而异,因门而异,几十户人家竟能无一雷同,比如:家里有孩子念书的,多写“学海无涯苦作舟,书山有路勤为径”或“谦谦君子,彧彧其文”;对于老实厚道勤俭人家,则是“传家有道惟忠厚,处事无奇但率真”或“勤俭是美德,忠厚传家宝”;革命家庭联:“先贤创业垂千古,长征接力有来人”等等。又因为其对联内容好记易懂,加上书法秀逸,如行云流水,兼具实用性和观赏性为一体,故每年腊月祭灶以后他便忙上了。尤其除夕前两天,岳父往往是早上饭碗一丢,一直写到晚上七八点。
   彼时,岳父家里热闹非凡,往来人络绎不绝,屋内外地面上满是墨迹未干的联子。此时,如果有的人家因事还没顾上,或是不好意思请他写,他就写好让儿子给送上门去,甚至还再三叮嘱帮助人家把对联贴好,以免上下联颠倒。刘小四是庄上一户普通人家,他每年都是抢先前几名,有人问他为何?他说一日之时在于晨,一年之季在于春,过年了必须有一副好的对联。大姑爹写的对联吉庆、大方,贴在门上好看、有面子,一年到头每天看着心里舒服、顺畅。还有的人家把他写的对联集攒起来,作为墨宝收藏。
   后来他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从前,但仍然坚持有求必应,且一如既往。不论是春节,还是平时哪家娶新娘、盖新房需笔墨伺候,他总会克服困难,尽量满足要求,且常常是忘了年龄,忘了腿疾,在那摆满书籍和笔墨的八仙桌前一站就是个把小时。记得有一年,外乡一位并不熟悉的人,慕名找到家里,说他祖祖辈辈住的土墙草房,到他这一代赶上了好社会,旧貌换新颜建了个大瓦房,无论如何请老先生给写几个大字添添喜气。他不假思索满口承应,从“太师椅”里站起来,到西头房取了两张红纸,说那人带来的纸不行,盖房子是大喜事,要用最好的纸。接着走到八仙桌前,研好墨,涮好笔,片刻,“福、禄、寿、禧、财”五个斗方和“竖柱喜逢黄道日,上梁巧遇紫微星”“择居仁里和为贵,善于人同佳为邻”两副联子,一挥而就,33个行楷大字,熠熠生辉。那人感激涕零,即从裤兜里掏出早已备好的红包递与岳父,说这是喜钱,无论如何老先生一定要收下。岳父不急不缓给他添上些许茶水,俨然长辈和晚辈灯下漫谈,说“你大老远的到我门上来,你是客人,我是主人,你请我写字,是对我信任,哪有主人收客人红包之理呢?再说了你家有了这么大喜事,我除了替你高兴,还应该随礼才是啊,哪能收你的红包呢?这不是把事情弄反了吗?”经他这么一说,那人从心底里感动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时年岳父76岁。
   几十年来,他以书法为工具宣传传统文化,为人民服务,为村里人服务,从未收过一分钱的所谓辛苦费、润笔费和笔墨纸砚钱。日积月累,应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平时嗜书如命,惜墨如金,哪怕洒了点墨水都心疼要命的人,却在待人接物、学习和传授中华文化方面,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直至囊中羞涩,生活窘迫都毫无怨言。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岳父家坐北朝南的三间茅屋,比比杜甫草堂好不到哪里去。有一年夏天的一个傍晚,风狂雨骤,“茅屋为秋风所破”,房子两头山墙土坯经雨水冲刷而驳落,直往屋里渗水,屋顶风停雨至,堆放在西头房紧挨山墙的《大学》《论语》《中庸》《古文观止》等经史子集和他大儿子行医的医学书籍眼看将遭水患,他揭开了事先苫好的塑料薄膜,然后将书一本一本拾掇到不漏雨的方寸之地。“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他的书籍多为从左至右竖排版的繁体字线装本,若从中任取一册随手翻翻,可见许多页面上写满了他当年学习时的注释和圈圈点点。一些经典的语句或典故,尽管时过境迁数十年,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能说出在哪本书的哪章、哪页、第几段、第几行。
   《易经》乃万经之首,最能体现中国文化之经典,古人用它来预测未来,决策大事,反映当下。上测天,下测地,中测人事,至今,民间广泛应用,非常盛行。但卦相高深,晦涩难懂,老百姓如读天书,闻而却步。然岳父却能“至简至易,至近至平常”,进行化繁为简的诠释,给老百姓一说就懂,一听就明白。如乾卦和坤卦,“乾坤者,阴阳之根本,万物之祖宗也。”“乾;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都是大吉大利的好卦。说白了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做人应该像天宇一样,运行不息,刚强坚卓,即使失败,也不屈不挠;做人应该像大地一样,踏实稳重,诚实守信,一诺千金。
   把传统文化运用于日常生活,调解纠纷,息讼止争,应该说是对维护社会稳定,建设和谐社会的一种贡献。一天下午,庄上一位老者,带着一肚子气到岳父家里,哭诉儿女不孝,请他代写个状子,一定要法办儿女。待老者说完,他说古人云:“上为老下为子,是子所承老,并能顺其意”,与情与理与法他们应该孝敬你,但是你想想,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上学念书,是不是确实遇到难处了,你要是把他们告上法庭,罚办他们,他们没脸做人,你也没有了面子。虎毒不吃儿,他们是你的骨肉啊,难道你真舍得?来人不再言语。次日,老人的儿子也来府上,岳父跟他讲了两个“二十四孝”的故事后,说“百善孝为先”“孝顺能生孝顺子”,你将来也要儿女赡养,一时有困难跟老人说清楚,态度要好,话要到位。一番话说得老人的儿子泪流满面,连声道谢,感谢大姑爹。
   读了一辈子书,搞了一辈子教育的岳父,不仅培养了自己的后代,培养了无数学生,而且晚年热情服务乡邻。马路边、酒宴餐桌、打谷场上、树荫凉下等地方,都是他谈古论今和传授中华文化的道场。这就是让人敬重的岳父的人生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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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抒写岳父人生之乐的情感散文。岳父的家庭,是一个典型的书香门第,先生世家。父亲和爷爷都是教书先生,岳父也不例外,乃至孙子女也是,可谓代代相传。邻里和睦,家庭和谐。岳父精通四书五经,爱好下棋、书法,他将自己的书法艺术与古诗词等传统文化相结合,为百姓服务。他还为农村人写对联,只需备好纸,写对联从不收费。对联的内容也会因人而异,因门而异,无一雷同。不论是春节,还是平时哪家娶新娘,盖新房需笔墨伺候,他总会克服困难,尽量满足要求,忘了年龄,忘了腿疾,即使人家给他塞红包,他也婉言谢绝。岳父嗜书如命,惜金如墨,却在待人接物,传授中华文化方面,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甚至囊中羞涩,生活窘迫也毫无怨言。岳父自强不息,勤奋好学,调解纠纷,息讼止争。岳父的人生之乐,无非就是一辈子教书育人,培养了自己的后代,培养了无数的学生。字里行间,将一个有文化,有教养,嗜书如命,爱中华传统文化,乐于助人的岳父形象跃然于纸上,表现出作者对岳父的敬爱与钦佩之情。文章描写生动,情感细腻,真挚感人,主题鲜明,富有感染力。感谢老师带来的精彩!好文推荐共享。祝老师夏日清凉!创作出更多佳作!【编辑:梦在何处】【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20615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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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6-09 14:53:08
  生活在书香门第的岳父,有着很高的文化修养和乐于奉献的崇高品质,使人不觉肃然起敬。岳父的人生之乐,让人欣赏,让人敬佩。拜读欣赏了。祝老师夏日快乐!开心无比!
梦在何处
2 楼        文友:dwf        2022-06-09 16:45:18
  感谢编辑,感谢老师!祝夏安!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江苏省中国近现代史学会会员、淮安市作家协会理事、《大运河文学报》副总编
3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2-06-12 19:52:47
  岳父喜欢传统文化,修身养性,与人为善,乐于助人,让人心生敬意。文章情感真挚,深情动人,笔触老道娴熟,言简意赅,有条有理,富有感染力。感谢老师支持八一,祝文丰笔健!精彩不断!
淡淡的云彩
4 楼        文友:陶桃        2022-06-13 08:13:26
  岳父乐于助人,让人敬佩。谢谢老师带来的佳作,祝dwf老师创作出更多的美文分享,祝清凉一夏!
5 楼        文友:丁文书        2022-06-13 10:31:42
  欣赏学习!
用文字记录生活,抒发情感!
6 楼        文友:dwf        2022-06-13 18:20:48
  谢谢各位老师赐教!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江苏省中国近现代史学会会员、淮安市作家协会理事、《大运河文学报》副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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