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我知道我是谁(外二首)
碎镜子。分割了一个女人
我之所以断定她的性别
凭借小块影像,脖子上面没有喉结
但这很可能是个谬论
伤残者,习惯掩饰他的痛楚
就像这碎裂现场,肇事者目击者分别是谁
风不肯佐证。我试图拼接小部分
哪怕水银无法匀速流动,无法涂抹一面新镜子
包括那只猫消失了,春天的听觉多么寂寞
直到天黑,我没有离开墙角,没有点灯
这是摆脱影子的唯一手段
我讨厌它说胡话脏话各种鬼话
最后我要躺在碎玻璃上,压住梦魇
◎这是人间的又一天
我想重新选择职业,养鸟如何
我厌烦了放羊。你该清楚
我的慎重执拗比一颗图钉更加深刻
如果你是无数张被钉在黑板上的月报表
你应当理解我的苦闷
我总是分不清牧羊人和头羊。我是谁——
是其中哪个以羊字结尾的组词
拟或难产而死的母羊。反正不可能是喜羊羊
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或多个数字
囿于表格。办公楼。格子间
晚八点,我走出地铁站。离我的二十七楼还很远
霓虹灯和鬼火是不是近亲。我可以这样发问吗
那些鸟儿,真是乖孩子
每天清晨掀开我的窗帘,自己找虫吃
拥有多样性的天空和鸣叫,并不再被气枪瞄准
而我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明天,HR可能又要找我谈谈
那个女人,她只用香奈儿
◎真粗俗
他掐断半截蚯蚓,穿在鱼钩上
他知道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那个倒刺
抛竿。鱼钩沉入水中
玫瑰红色血液很快被河水冲淡
整个下午。他不停重复挂饵动作
用乳胶漆桶装混浊的河水清洗手上的粘液
用一条难辨本色的毛巾擦手,擦脸上的皱纹和汗水
没有钓到一条鱼
剩下的半截蚯蚓仍在扭来扭去
钻进土里。土在小塑料盆里
鱼漂又动了。拽起来仍然只有空杆
他喝完大可乐瓶装着的茶叶水
三次掏出蔫巴的老物件,在旁边树下滴滴答答
咒骂自家又凶又胖的女人
期间,用力碾死几只蚂蚁
无数次想起隔壁老王家的儿媳妇
有一回弯腰,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时常在他梦里摇晃
蚯蚓用完了,他拎着空桶和暮色
骑上锈迹斑斑的三轮车
又想起家里女人将要说的话
——听了一辈子的那几句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