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荒野遐思(散文)
一、古树
这是一个近乎荒山野岭的地方。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那棵有着520年龄的古板栗树。粗壮的树身呈灰褐色,粗砺的树皮上沟壑纵深,无言地诉说着它历经的沧桑。它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它们粗壮、苍老的枝干,枝干上冒出的叶子嫩绿中泛着微微的淡黄,未经修饰的树冠显得随意随性,却也足够为生存在树底下的各色生灵撑起一片阴凉。
走近了看,树身上却是伤痕累累。有被锯掉的大股的枝干后,早已类似于伤口痊愈却留下了伤疤的经久的痕迹,也有好像年代不久,尚未愈合,还可以看到明显的被锯掉的伤疤的地方。有两处都是从主干分叉处锯掉的,可以想见,这树当年的伤痕与疼痛,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抚平这些伤痛。
也不知道当年那些锯树的人为什么锯树,是要为儿女的嫁娶准备木制嫁妆,还是仅仅因为大冬天的打不到柴火,一急,也顾不上来年以至于来年以后的很多年它都要结出供他们卖或者吃的板栗,只能向它开刀,亦或是仅仅因为那一个枝干病了需要截去以保全主干?一切的一切都不得而知。看得见的只是它的现在,那些苍老的躯干上正在生长着嫩绿的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充满着盎然的生机和活力,似乎积攒着无限的力量,准备为属于自己的的那一季喷发出巨大的能量。枝头叶片旁侧嫩小得仅比米粒大一点的果芽已开始探头探脑,蓄势待发。它们借助枝干、绿叶输送来的营养正在悄然萌动。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露出可爱的小脑袋在枝头招摇,直至成熟被人们用木杆打下的那一刻。
树下,是层层的干枯的落叶、碎枝,还有毛刺刺的板栗外衣。那是属于它们上一个轮回的遗留。前一世的它们一如今世的它们,也曾在春日里带着梦想出发,也曾意气风地让自己的叶片绿得闪亮得耀人眼目,也曾肆意地在枝头炫耀着自己的果实。当把果实奉献给大地后,它们被秋风催促着悄然退场,然后,在它们一声声萧瑟的嘶喊中黯然老去,
不知不觉,冬风悄然走来,它对它们悄悄耳语:老家伙,该走了。它倔强地嘟哝着,不,我还没有待够,冬风留给它一个诡异的笑,说,好吧,你就等着吧。
不知哪一天,它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与泥土为伍。泥土热情地对它说,伙计,别丧气,我们一起为我们的下一世积攒力量不好吗?于是,它们接纳了这种不由它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安排。在风霜雨雪的日夜催赶下,它们的躯体一天天变得衰败而残缺,直至春的号角吹响,它们听到了枝头它们后代稚嫩纯真的笑声,它终于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坦然的笑后悄然回归了大地。
树下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小树苗和杂草。由于这里尚未被完全开发,没有人要求它们搬家或者必须长成什么模样。它们显得没有秩序,杂乱无章,岩石底下,石头缝隙,枯叶堆里,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
自由,应该是它们最向往的吧?不久的将来,这里也一定像别处一样要被开发,那时的它们将被强行搬家或者被要求长成统一的模样,为此,将不惜对它们动用芊、镢头、镰刀、剪刀等。
失去自由的它们,当然也会得到相应的好处。它们会被按时浇水、甚至施肥。不知道它们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与它们来书不知道是恩赐抑或是灾难?
然而,世上万物,又有哪一样不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则的呢?
新旧需要更替,在得到的同时也正在失去。
二、鸟声
少了人的世界里各种嘈杂,这里便有点类似鸟的天堂了。
布谷鸟远远地布谷布谷地叫着。侧耳细听,布谷鸟的叫声也不是统一口径,而是多种多样的。布谷布谷,布——谷,谷谷——谷——布谷——布,布谷谷——有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音乐家在吊嗓子,有的则显得短促而仓皇,像是某个顽皮的孩子在故意弄出一些响动来引人注意。
偶尔传来一两声咕嘎的声音,像公鸡的声音又不太像,我猜大约是野鸡吧。
唧唧唧、唧、唧唧,嘎咕、喳喳喳喳、嘎嘎,这儿一声喳喳,那儿一声唧唧,像是呼应。吱扭、吱嘎、啾啾,此起彼伏,忽然就来一声像哨子一样的喔喔声。
鸟的世界里一准也像人的世界一样极具情味儿吧?它们是否也在相互倾诉衷肠,唠叨茶米油盐,抑或述说情愫。
三、断垣残壁
紧邻古树的是一座残留的院落。石头砌成的院墙已经倒塌成四处豁牙状,院落里隐约可见的红瓦土石墙,有正屋、偏屋,还有简陋的晒棚、饭棚、茅房,甚至鸡窝、猪圈都可见端倪。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勤勉、殷实的人家。
当年,这也是一处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人家。他们的祖辈曾经勤勉地在这片土地上耕种、劳作。当时代的车轮轰轰烈烈地碾压过来,它们乘着时代的列车,背井离乡,通过自己的勤勉在另一片天地里挣钱、讨生活。慢慢地,这片土地开始荒凉,这丛院落开始败落。而他们新的院落或者楼房已然买起来了。整齐划一的楼群,干净整洁的小区环境,还有装修漂亮而舒适的室内,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熨帖。
这是令他们那些当年建设这座小院,而今已然躺在地底下的先辈们不曾预料到的。
红砖砌成的小路已延伸至这里,用不了多久,这些原始的、野性的美丽将也会被精心打造、管理后,以新的面貌示人。
世间万物无时不刻不在进行着新旧更替,,新的事物总是在你不知不觉中到来。时代的列车走过,总是悄然从你的生命中夺取走一些东西,也同时悄悄地给你留下些东西,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时代的列车带着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