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清晨，都是人间烟火升腾的开始。热爱生活，就从喜欢清晨开始吧。
　　
　　 一
　　 “豆腐，豆芽，凉粉……”短短的一组词，就像一首小诗，后尾的调门稍微拔高儿，听起来清新悦耳，这声调也唱醒了一个早晨。从来不必拨动闹钟的弦儿，那声音，按时响，准时来。这声音也唤醒了人间烟火气，假如没有这样的声音，我知道我是很不习惯的，起码要一年的时间来调整我的习惯。在走街串巷的小贩们有意无意拉长的吆喝声中，缓缓打开了夏日雨后的清晨，雨声是吆喝声的伴奏，上演一出人间好戏。我又如往常一般一边收拾，一边喋喋不休地催着我们家的“小鱼儿”起床、洗漱、上学，不能磨蹭。这声音，这节奏，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还有点火烧火燎的感觉呢。
　　 “会长，赶紧，赶紧，会都开始了，您不去会开不了啦，哈哈……”老公为讨我欢心调侃道。这调侃，并不怪味，我喜欢，知道声音里还略带一丝的抱怨。我还明白，晨起夫妻拌几句嘴，都觉得舒坦。
　　 “去，又拿我寻开心。嗳，今天怎么又会啦，这么快。”我一边埋怨，一边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望，突然一阵杨絮迷住我的眼睛。
　　 “唉，这杨絮还真是……”
　　 这抱怨啊，多么世俗，就像没病找病。夫妻间的烟火气，随时都可以感受到，如此才是温暖。
　　 或许我就是那空中的杨絮，或许我只是被它遮住了眼睛，心里不免有些伤感。有时候，伤感的情绪很容易随风潜入我的内心。也是想借此转移一下话题。
　　 “算了算了，我得快点了，赶紧收拾利索，逛会去……”说实话，农村集会的人间烟火气息，最抚凡人心。就像这五月的杨絮总能给人意外和惊喜，只要觉得杨絮是为自己而吹起，那就觉得有意思了。我的情绪突然又给了杨絮，是正面的，仿佛想伸手捉住，放在掌心一吹就飞了，但愿心情也如许。
　　 “洋柿，黄瓜，恰(茄子）……”提前录制好的沙哑声，又在不断重复着不厌其烦的老套，和昨天的没有一点不同。生活，也应该是这样，重复着，但却是安稳的，勾着我们的心，如果哪一天听不到了，反而觉得不正常得很。
　　 “凉甜绿豆糕，不甜不要钱。”谁也不会琢磨这些话里有多少真假。
　　 “万荣，甜胡(甜核），大哈(杏），10块钱4斤啦。”本地货永远是珍贵的。
　　 “正宗，王范，绿博特，甜瓜，保证好吃哦……”一听，唱的绝对是名牌，各地都有自己不变的王牌，只有当地人知晓。
　　 “凉粉，凉皮，饼子，扯面，水鱼……”信息量绝对丰富，每一个词，都是一堆的故事。
　　 买啥，也不知道，随心随性。习惯了城市生活的我，此时竟还能以最快速度融入到这纷纷扰扰的叫卖声中，挺出乎意料的，我太用心了啊。曾经的习惯，都被这些老套的声调唤醒了。
　　 日复一日，这个词，有时候是抱怨，有时候得庆幸，庆幸这静好的日子“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二
　　 对于小贩们不出所料的缺斤少两还能谎称足斤足两的，都要睁大眼睛看着，希望小贩不耍花招。其实，小贩们就是耍眼前花，也不敢少多少，连耍秤杆的也觉得自己理亏，买东西的人盯紧了，那就一派和气，不会有怪气生。这些买卖中的不好现象，现在我看起来，觉得倒是尘俗里的一种不和谐，不必太在意去搭理。人间烟火，没有什么程序和规范，抱着一颗宽容谅解的心，这些反而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真实。
　　 忽而，一辆城管车突至这片略显喧嚣的集市，旋即下来了两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确实未听清说了啥，但一时间却打扰了这早市原有的热闹的秩序，我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说时迟那时快，有经验的，换地方赶紧占摊位；反应快的，紧随其后；木讷寡言的，四下观望，默默行动；嘴碎的，一边嘟囔，一边趁机卖一点算一点。别说却也出乎意料地让生意开始火爆起来，毕竟蔬菜方便又新鲜。其实，静静观察，那些城管也就是来整治摆摊的秩序，或许人们总是以异样的眼光看城管，不过，我相信，在这座小城里，买卖的秩序，生意人和城管的关系，都会在烟火气里被理顺。
　　 这是市场的味道，不必在意，留个心眼，从市场里挑选自己的所需，完成一笔交易，过好一天的日子，这就是人间烟火里应有的含义。
　　 集市上的小贩们一边审时度势，一边尽可能在三不管的地带“安营扎寨”，继续那不大不小，刚好能满足自己生活的生意。没占下安全地带的小贩三三两两地嘀咕着：“这个点不再撵，应该就不撵了，摆摊吧？”小贩也不容易，忐忑不安的，生活也就是这样，总是不会风平浪静的。
　　 其实，人们可能各自有着各自的“烟火生活”标准的，只是没有达成一个共识而已。城管是一份工作，卖菜人也是纳税人，养着的人也包括城管，我的一个干城管的朋友曾经和我这样说。是的，在理性的指引下，这烟火气一定会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氛围来。
　　 “只要不是站在摊跟前一个一个撵的，应该就没事……”他们都有自己的经验，是小贩里的老手高手。为了生活，他们还是要和城管斗智斗勇，还带着一种侥幸。是啊，生活里很多是侥幸，侥幸是小确幸，是小幸福，如果不能把这些看成是幸福，那生活里的很多事都是糟心的，听到小贩私下这样讨论着，我想笑，笑这人间烟火气的平和与富有。
　　 我一边溜达一边听着小贩们的闲聊，似乎自己又不属于这个市井，就像这四月的飞雪，五月的杨絮，不属于这个季节一样，甚至连手中仅有的一点零花钱也是风刮来的，什么也不在乎，就是为单纯享受这份曾经有过的感觉——随心游荡，任意东西，一站式购全吃穿用度，不与他人论高低，不与他人争长短，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可周围的一切又都是和自己有关的，如果没有这些摊点，我还能够这样溜达？还有选择的必要和可能？我自己也笑了，步子轻盈起来。太阳拨开的晨曦，晨光在太阳的热情下隐退了，一天的时光正式开始了，我也得去完成我的工作了。
　　 “黄瓜，洋柿，恰（茄子）……”不知不觉我又回到刚才的摊位前，老人看着我会心地笑了笑，而我的内心却泛出一丝伤感。也许，都是为了柴米油盐。老人的目光希望我买一点，不说话，彼此却是那么平静，他在期待着。
　　 四月飞雪，五月飞花。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属于几月，而老人那会心的笑却似乎印证着那句话：“人生得意须少年，老来看花也可怜。”愿下个集市我还能看到那会心的笑，愿我永远如那忽高忽低的杨絮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飘扬。
　　 其实，从起床到走上街市，到开口吆喝，每一个人都不容易，就是我也一样，在仓促的节奏里，完成自己的事，这就是生活，生活里如果没有了这样的节奏，没有了这些烟火气，我们的世界还有温暖吗？我突然觉得，在市井里行走，有着吆喝声，仿佛是一首首铿锵的诗。
　　 记住晨光里的吆喝声，记住晨光里的那些脸庞，记住晨光里的烟火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