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水
　　
　　
　　 端午水
　　 1
　　 在应当下雨的日子
　　 大雨，总会如期而至
　　 伤悲，从来都不扯谎
　　 就像，百日之前的春雪
　　 从降落的那一刻起
　　 就算好了归期
　　 其实，就在上午
　　 人们还在念叨：
　　 这是一个干端午
　　 2
　　 清江的水涨了起来
　　 它赶到汨罗，会消瘦多少
　　 风雨桥上斗地主的人们
　　 不得而知。有的在
　　 雨落下来之前，赶回家
　　 有的在等雨停下来
　　 天空里的炸雷
　　 会掩盖人间所有的嘲杂
　　 3
　　 父亲翻了一遍农历
　　 他生命里的甲子
　　 几乎被老茧覆盖
　　 在村庄里，他和年龄
　　 时常会讨论起，前不久
　　 逝世的某一位老者
　　 因为害怕遗忘，他
　　 和他们，便努力地记忆
　　 4
　　 庄稼是大地最忠实的马蹄
　　 它们在雨声里远去
　　 在暗夜的晴朗中醒来
　　 老鼠和麻雀的任何偷窥
　　 都为时尚早
　　 在成为充饥的粮食之前
　　 所有的贪念，一边
　　 成长，一边夭折
　　 5
　　 两名逃避检查的返乡人员
　　 成了众矢之的
　　 有的人说要严惩
　　 有的人充满了悲悯
　　 “生活不易，轻饶了吧”
　　 更多人保持沉默
　　 僵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恐慌和麻木，均暗刻于内心
　　 6
　　 只要有人被通报
　　 就会成为热点
　　 实际上，关注的人
　　 连被通报的资格都没有
　　 越是卑微，越想持重
　　 被践踏的泥土
　　 能留下足迹，也能
　　 覆盖掉所有的脚印
　　 7
　　 有人落水了
　　 被救了起来
　　 有人想跳水轻生
　　 被拉了回来
　　 端午节之前
　　 水就开始升温
　　 但始终无法
　　 和血液的温度相匹配
　　 要么发热，要么着凉
　　 人间的河道里
　　 流淌着疼痛
　　 8
　　 下雨天，某一条街道
　　 再一次被人们提及
　　 黢黑的水，带着臭味
　　 天空推辞：不是我下的
　　 大地推辞：和我没有关系
　　 不知道何故的人们
　　 于是在睡觉的夜里
　　 用床来悬浮肉体
　　 不沾天，也就不得罪天
　　 不挨地，也就不得罪地
　　 不然，待我们死去
　　 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9
　　 端午节那天，每天
　　 都提着牌桌的王老汉
　　 并没有来风雨桥
　　 “肯定是被接去过节了”
　　 他的牌友这样猜测并安慰
　　 有些孤独，并不是
　　 长在人世间
　　 而是在等待中一次次剥落
　　 有时候，我们和某个人
　　 会因为一次没来
　　 成为永远。并
　　 习惯了没来
　　 10
　　 长太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艰
　　 他不朽，并始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