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白色记忆(散文)
昏暗的走廊人来人往却安静的过分,电子门牌上的患者姓名不停变换,我倚靠着冰冷凉的白墙,无神地望着紧闭的诊室。
环顾四周,多是子女们陪同着检查的高旬老人,安宁地走出那扇灰白的木门,得到意料中的结果,选择治疗或许也只会是无谓的消磨,子女们神色焦灼紧拉着父母,老人们却都面色平静,仿佛他们只是踏入那小门问了句天气如何。妈妈渐渐收紧圈着我臂膀的手,我想试着安抚她,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觉得整个大脑都与周围的白色融为一体。
我不明白如何到了这一步,毫无征兆的,某日偶然发现手臂上肿起了一大块,没有拖延地去县里就医,只说是肌肉拉伤便也没太在意,可是开了昂贵的药吃了几周不仅不见肿块消退还发了热。于是莫名的发热开启了四处问医的道路,中的西的,玄的迷信的,内用的外敷的都找了个遍,臂上的肿块却毫不见消退只是顽固的生长。
终于,学期结束,在美好的假期第一天,我踏进了权威医院的门诊。门后的天地是不同于外廊的明亮,米白的办公桌后穿着雪白大褂的医生埋头翻看着病历,平淡地开口:“是怎么了?”像是罪如入狱前最后的审判,又像是在茫茫大海里挣扎许久的人见到了浮木,深吸一口气后,我挽起短袖露手臂开口……
许是开口的声音太过不同于前面的浑厚,还没完整看完病历的医生短促抬头扫了我一眼,再低头时面上已少了分严肃。看完病历,医生戴上手套开始检查我手臂上的肿块,他轻轻按了按肿块边缘,和缓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又抬起手指压了压肿块块,皱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本就不安的心此刻更是狂跳起来,紧张地盯着医生迫切想得到答案,却又害怕结果让人悲伤。终于他还是开了口:“初步判断,不排除肿瘤的可能性。”所有不安与迷茫都在此刻涌上心头,我的视线立刻朦胧了起来,鼻头渐渐发酸,之前所有白费的功夫好像都有了解释,眼泪在眼眶中滚动酝酿着一场雨,最后消退在形形色色的目光中,没能落下。
借年纪的便利插队做了超声检查,当天下午拿到片子就再次进了门诊,所幸并不是肿瘤,但却是另一种少见的疑症。年轻的医生给我上了一节生物课为我解释,因为治疗这种病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又热心地将我引去他的主任师哥那。师哥经验丰富,效率极高,有条不紊地诊断分析过后便麻利地安排了住院。
踏出医院大门,赤夏的太阳依旧毒辣,深绿丛里的夏虫依旧喧嚣,城市宽广的马路仍旧车水马龙,可是我对此都没有感觉,我心中并没有尘埃落定的实感,反倒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迷惘里,脚下的地面好像也变得悬空起来,一切都是如此虚幻却又无比清晰地真实发生着。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一系列的术前检查里度过,抽了八管血,做了心电,彩超,核磁共振……所有的项目都是常规的检查,对身体没有任何损伤,抽血的护士小姐也人美技术好,可是随着项目一项项进行,心中的迷雾亦愈发浓重,一种强烈的茫然感充斥着全身,仿佛世界也变得迷蒙起来。
直到穿着鞋套走上那条明亮的通过往手术室的白色短道,脚下的步伐才开始踏实起来,躺在手术台上望着上方的大灯,我恍然如梦初醒,心中的浓雾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一片清明。
我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只是青春的定义太过华丽,韶华被赋予太多美好,让我迷失在了乐境中,误以为少年受上天偏爱,可以一帆风顺,喜乐天年,以为能够轻松为灿烂的青春画上园满的句号,错以属于春春的永恒静止来认识运动的我们,终是深陷于青春编织的美梦,长眠于虚无的美好中,享受青春的蛊惑,然后仅遇见现实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便溃不成军。
术后第二天一早,住院部廊道里传来了机械的广播:“3号楼心外科7012,七点三十分,999……”医生护士们皆摇头叹息着这一早的冲击,我仰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心想,我又该怎样去书写我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