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儿子的隔离时光(散文)
一
“滴铃铃”闹铃响起,闹铃的音乐温柔又悦耳,原来是儿子的手机闹铃响,儿子拿起手机,瞬间把闹铃关闭。我勉强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窗帘缝隙透进微弱的光,不知是晨光还是月光,真没有雅兴去探究。
我伸手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二十分。儿子没有丝毫赖床,一咕噜爬起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问:“儿子,用妈妈起来给你弄早餐吗?”
“不用了,妈妈,你睡吧。有牛奶、鸡蛋、面包,我自己弄。”儿子压低声音说。之后悄悄走出卧室,关上房门。
我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直到儿子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门。
好好一个周末的懒觉睡了个稀碎,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动听”的“海蛎子味”的大喇叭声响起:“全市核酸开始了,楼上的宝贝们下来做核酸检测啦!”循环播放中……
“啊……”我蜷缩在被窝里,双手捂着耳朵,可是忽高忽低的“噪声”还是隐隐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我伸展开卷曲的身体放松,双手搓了搓脸,十指插入浓密的发间按摩着头皮,让自己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二
虎年春节,儿子响应国家的倡议,在北京就地过年。尽管我们盼了一年的相聚时光,有点失望,不过也算为防疫做贡献了。
年后没几天,因为实验课题需要,儿子去了上海某大学调研,谁知实验课题还没有结束,这波疫情波及到了上海,让人始料不及,似乎还有蔓延的趋势。
三月十三日那天,儿子打电话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有点沉重:“妈妈,我被封在学校里了。现在还可以出去,但是出去以后就不可以再进学校。那我在上海待着就没什么意义了。因为上海有疫情,北京的学校也回不去了。”
我还没等儿子把话说完,有点儿着急地问:“那怎么办?”
儿子继续说:“我只能回一个暂时没有疫情的城市,隔离十四天,再申请回北京的学校。”
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那你赶快来家呀,大连疫情一直挺稳定的。”
“嗯嗯,好的,妈妈,让我再观望几天,权衡一下利弊。”我似乎看到了儿子犹豫的神情。
第二天上午,儿子又打电话来,我听出他略显疲惫的声音:“妈妈,我还是决定回大连了。”
“哦?儿子,睡了一宿觉,就考虑清楚了。”我带着略显调侃的口气说。
“妈妈——”儿子先拖了一个长音,继续说:“哪有什么好睡?我在实验室的长椅上凑合了一宿,我每天所有的日常必需品都在我租住的那个小区的公寓里。”
“呦!大小伙子,这点儿苦都不能吃啊?男生也不需要什么化妆,能洗把脸就行了呗!”我依然带着略显揶揄的口气说。
“妈妈——”儿子不但拖了一个长音,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皱了一下眉,继续说,“不完全是因为日常生活用品。因为疫情,大学里也没有正常开学,只有几个值班的教职员工。其他的不说,一日三餐还得让他们给我送来,是不是格外增加别人的工作了?而且大家都在防疫中,彼此都不安全。”
“嗯嗯,儿子,你真是长大了。考虑问题比较全面,还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妈妈给你点赞!”我也开始严肃起来,为儿子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继续听儿子说:
“妈妈,你去社区要电话号码,我必须打电话向社区报备,才可以买上回连的飞机票。不过,今天周日社区会有人值班吗?”我似乎看到儿子又皱了一下眉。
“好好好。我马上去看一下。”我心里还有一点小兴奋,因为儿子过年没回来,现在回来也好。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这么多年对儿子的教育还算成功。
外面春光明媚,微风轻拂,小鸟们叽叽喳喳地欢叫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甜甜的味道;还未开学的小学大门紧闭着,不过一枝桃花出墙来,花色鲜艳亮丽,枝叶繁茂旺盛,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菜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攒动,商贩的叫卖声,此时听来也如美妙动听的音乐。
几分钟就走到了社区门口,我踮起脚尖从窗户望向屋内,看到里面真有人值班。赶快走了进去,前面有一个人正在办理业务。我站在旁边一边等一边低头看手机。
“你好!”一个温柔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哦哦,你好!”我赶忙收起手机,走过去。
一个穿着藏蓝色职业装的中青年美女,梳着一个马尾辫,站在办公桌前,微笑着看着我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被这和蔼可亲的微笑感染,也不禁露出了微笑,说:“我还以为今天周日你们休息呢,原来真有人值班。”
她一边点头微笑一边坐回到椅子上,说:“三年疫情,我们每一天都有人值班,其他的人随时待命,应对突发状况。”
“嗯嗯!”我点头微笑,她的话让我感觉特别暖心,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我儿子要从上海回大连,要社区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跟你们报备。”
“哦哦,好!”她字正腔圆地说出电话号码,我直接打在手机上通知了儿子。看来儿子是在线等。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她左手拿起电话,放在耳边接听,右手熟练地操作着电脑。
“嗯嗯,你在上海哪个区,是属于封控区、管控区还是防范区。嗯嗯,我看到了。行,你可以订回来的机票了。你下飞机之后,不可以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直接打一个出租车回来。要做好全程防护。”
我不知道儿子那边都说什么了,反正我在这儿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听到管理疫情的措施精准地化为“三区”,后来我还找度娘科普了一下。
她放下电话,继续在键盘上熟练地点击着,之后抬起头跟我说:“你们家方不方便单独做隔离?”
“可以啊。”
“嗯,那就好,不然就要去酒店隔离了。我已经告诉你儿子回城的细节了,你儿子到家之后,你们不能见面,他必须单独隔离十四天。你可以把家里的钥匙放到社区或者你们俩知道的地方,我们会提前在楼栋门口给你儿子做消杀。后续的工作,到时候我们再做沟通。”她说话的声音轻柔,娓娓道来,非常得和蔼可亲。听得出她已经处理过很多次这种业务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啦。”
一直以来,我们都对政府部门的工作态度以及工作热情,还有解决问题的效率常常予以指责,似乎他们好好地为人民服务就是理所应当的,从来都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去审视。她们同样是谁的女儿,谁的母亲,需要理解和呵护,而周六、周日依然工作在抗疫一线,真得非常值得赞许。
三
当一个人心情愉悦的时候,脚步会格外轻捷,头脑也就会特别清晰,干活的动作也特别麻利,从社区往回走的路上立刻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首先,得把家里的小冰箱塞满。我在菜市场的几个摊位前挑选了一些可以存放久一点的蔬菜、水果,然后又买了韭菜、鸡蛋、虾仁、饺子皮,大包小包地拎回家了。顾不上歇息,就开始动手洗菜、剁馅,包儿子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速冻在冰箱内。
这期间,儿子打来电话说:“妈妈,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早班机票,相对于便宜一点儿,九点多钟差不多就能到家。”
“知道了,儿子。你有没有馋大连什么好吃的东西?”
“没什么可馋的,有鸡蛋就行。对了妈,你去姥姥家也告诉姥姥,要多补充蛋白质,增强身体的抵抗力。哎?妈,‘嘎巴虾’是季节吗?”
孩子就是孩子,不管他几岁,在妈妈心目中永远是个孩子。
俗话说:母活一百岁岁,常忧八十儿。“你就知道‘嘎巴虾’,能不能想一点高大上的东西?”
“妈,人家就好这一口嘛。”听到儿子在电话那头“嘻嘻”的撒娇声。
我放下手机之后,自己胡乱弄了一点儿中午饭吃。开始整理家务,给儿子营造一个干净整洁的空间。然后,找出一个小行李箱,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塞满了箱子。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已经接近黄昏。我拎着行李箱来到妈妈家,开门的时候,妈妈一脸疑惑,还调侃了一句:“这什么情况?离家出走啊?”我如释重负,赶快找了一个靠背的椅子坐下来,把这一天的情景说给妈妈听。妈妈一听她大外孙子要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
“今晚就住下吗?”妈妈看了看天色问。
“不,我一会儿就回去。等明天早晨你大外甥回来,给他钥匙,然后还能远远地看看他。”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已经很黑了,快走吧。明天再说。”我知道妈妈担心我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其实,外面霓虹灯闪烁,夜色阑珊,喧嚣的城市慢慢地静了下来。我漫步于回家的路,必经过一个小花园,这个小花园就像城市的一隅净土。园中恰巧连翘花开得正盛,一簇簇,一丛丛,满枝金黄,娇翘艳丽。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醒目,闪耀着生命的灵动。
阴历十二的月光是分外皎洁的,我踏着温柔的月光,凉风习习,格外写意。还有霓虹灯的光彩抚摸着我的身影忽短忽长,就这样静静陪,默默伴,从未离开。
四
翌日清晨,我比平时早起,拉开窗户,春风扑面而来,喜鹊披着黑白相间的外衣,拖着长长的黑尾巴在返青的柏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欢叫,打破了晨曦的静谧。
俗话说:“喜鹊叫,好运到。”我把屋子整理干净,自己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给儿子煮好了饺子。以前儿子回来,都是为他煮我俩都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面。可是这次不同以往,中间一定会耽搁很久,面可能就坨了,不好吃。
儿子出发的时间没有通知我,我知道他是怕打扰我睡觉,我查了一下早上六点五十五的班机,必须提前两小时到机场过安检,儿子应该四点起床收拾出发。好贴心的宝贝儿子。
飞机准时落地,八点半的时候,儿子来了一条信息:“妈妈,我安全着陆。”
“嗯,知道了,儿子。你快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楼下等你,给你钥匙。”从机场打车回来差不多也就二十多分钟,我换好衣服,化了一个淡妆。
“妈妈,我差不多五、六分钟就到了,你下楼吧!你要离我三到五米远的距离。”
我来到楼下,微风拂面,不冷不燥。看到两个穿着一身“大白”的志愿者早已等候在楼栋门口,我对他俩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对面的长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儿子回来的方向。远远地看到了拖着一个红色的行李箱,上身穿了一件牛仔外套,内衬白色卫衣,下身穿了一条藏蓝色的牛仔裤,气宇轩昂地走来。特别醒目的是脸上戴了一个白色的N95口罩,鼻梁上的那副眼镜还是三年前我们一起去配的。儿子看见我了,向我挥着手,并示意我坐在长椅上不要动。我真的好想冲过去拥抱儿子。我还是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儿子立刻摆摆手说:“妈妈,我回来了,一切安好,放心吧!”
我的内心真得有一点小激动:“嗯,儿子状态不错呀!是不是一路上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妈妈煮好了饺子,你一会儿到家里,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吧。钥匙在老地方。”
“知道了,妈妈。这么好呀!是我最爱吃的三鲜馅吧!那等一下我就煎饺子吃。”儿子一脸灿烂的微笑。
这时,儿子刚好走到楼道门口,两个“大白”也迎了上来,在我印象中,“消杀”就应该像电视画面中看到的“大白”身上背一个消毒喷壶,对着我儿子从头到脚喷一遍。其实根本不是,只见他们手里拿了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小瓶子,一个人把儿子的行李箱整个喷了一遍,另一个人让我儿子张开双臂,在儿子身上喷了一遍,然后示意儿子伸出双手,摘下眼镜也喷了一下,不知道又跟儿子嘱咐了一些什么,儿子手里拎着眼镜腿回头提高嗓音对我说:“妈妈,你快去姥姥家吧,我上楼了。”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好想跑过去递给儿子一张纸巾,把眼镜擦一擦。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心里还真有一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悻悻地往妈妈家走,还没走上一半的路程,儿子打来电话了:“妈妈,我正在煎饺子呢!‘大白’在咱们家门下面安装了一个白色盒子,说是一个高科技物联网产品叫‘智能门磁’,这样居委会干部可以对居家隔离人员进行二十四小时远程‘云监督’,既大大提高管控效率和精准度,也减少了社区人员交叉感染的风险,也减少了志愿者的工作量。”
“哦哦!这又是什么‘黑科技’?不过挺好的,邻居不注意也看不出来,免得引起恐慌。你先弄饭吃。要先喝水,后吃饭。”
我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快走到妈妈家的时候,儿子发来了一条信息,一盘煎饺子的图片,有模有样,比我煎得好。盘子里的饺子个个呈焦黄色,我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喷香焦脆唇齿留香,旁边还有一小碗陈醋一品鲜蒜末的蘸料。这就是我的博士儿子,对于吃的东西也从来不糊弄,所以喜好吃的人自然会做。记得他小学六年级就学会炒菜了,煎鸡蛋更是一绝活,我曾经开玩笑说过就一个煎鸡蛋都能把女孩子哄来家。我禁不住抿嘴笑,给儿子点了一个大大得赞!
来到妈妈家,妈妈似乎正在等待我眉飞色舞地描述这一上午的经过,当我说到煎饺子的时候,妈妈把他的外孙子狠狠地夸奖了一番,那神情,得意骄傲得不得了。还想起了儿子初中一年级放学回来的那顿晚饭。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饭的菜不太合他的口味,我们都在吃着,以为他去厨房喝水了呢,谁知五、六分钟了还没回来,我去厨房看了一眼,人家正在做蛋炒米饭。服吧,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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