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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麻窝田(散文)


作者:乡笛 秀才,1443.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03发表时间:2022-07-05 05:54:13

【八一】麻窝田(散文)
   一
   土地下放到户时,家里承包的那块田是全寨最远的,有三亩多。一眼望去,活脱脱像农村用于打糯米粑的石窝窝样儿,难怪寨里人们管它叫“麻窝田”。
   原本这块田是分给寨里一户堂哥家的,可这位堂哥以前上山砍柴时,把脚摔断了,成了残疾人。家里还有半大不小的四个孩子,重活轻活全靠妻子担着,生活极为困难。他家分到这块又远又瘦的田后,死活不要,全家人跑来围着父亲诉苦吵闹。
   身为生产队长父亲耐着性子对他说:“分田时,为了公平,才采取抓阄方式分的。是你先抓的阄,已经分了,我有啥法子嘛。”堂哥认账,但自家状况实在困难,就死缠着父亲不放。看着堂哥一家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地善良的父亲心软了,决定把自己分的那块面积相当、离家较近的一块田调换给了他家。就这样,那块麻窝田就变成了我家的。
   这块麻窝田,除了前面进口处的田埂稍矮一些,其余三边田埂都有两米多高,周边都是耕地;右侧土上方有一片荒坡,荒坡上面就是大山。每年打田靠下点春雨,或者从大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水,没有稳定的水源灌溉。每到插秧打田季节,只要下雨,即便是晚上也要打着灯笼、火把上山,把山水拦到田里。插秧后要是稍遇干旱,就会因无水浇田而减收或绝收。故然,乡邻们把这类田称为“火把田”“高榜田”。
   那天傍晚,父亲把田调换后,遭到了家人的极力反对,你一言,我一语,开起了对父亲的“批斗会”。母亲责怪父亲当这队长真窝囊,一点便宜占不到,还干些亏本的事。我听后,站了出来,替父亲打抱不平:“我认为爸爸做得很对,他是大家的活雷锋,值得我们学习。”我话音未落,脾气火爆的二姐冲我吼道:“这田调了,就铁板上钉钉了。你这么小,屁事不懂,胡说些啥。以后等你长大了,去耕种时,才知道锅是铁打的。”我伸出舌头,冲二姐扮了一个鬼脸,惹得全家哄堂大笑。
   父亲心里知道这件事让家里吃了亏,就死劲地吸着旱烟,一言不发。还好,母亲也是心好人,虽然嘴里唠叨,但心里理解父亲的难处,又想到父亲是一个大男人,吐出去的口水收不回来,只好认了。
   为耕管好这块麻窝田,父母割掉周围的杂草铺在田里,将田里的土犁翻覆盖,又趁着下雨天,把雨水引入田里淹着,待到杂草腐烂后就可以肥田了。父亲有空就挑着粪桶,把路上的牲畜粪便捡到田里去。为解决灌溉问题,父亲还在田地上方的荒坡上修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储水池,平时把多余的水引入池中,田缺水时,就放池中水进行灌溉。他还找人把田埂用水泥扶上,保证田里的水不漏掉。自从家里分到这块麻窝田后,父母吃尽了不少苦头。
   一滴汗水,一分收获。经过父母亲的精心捯饬,没出几年,我家“瘦田”种出的水稻颗粒饱满,金黄灿烂,成了“保水田”“高产田”,让人好生羡慕。父亲时常对家里人说,土地不怕贫瘠,怕的是懒惰,只要能吃苦耐劳,就能让它由差变好,由瘦变肥。
  
   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十二岁时,爷爷奶奶就相继离开了人世。为了一家人生存,父亲从小就和土地打上了交道,日积月累,积累了丰富的种地经验,什么打田、育秧苗、插秧等农活样样在行,是当地有名的种地能手。
   那年,我高中毕业回到家里后,到了春耕大忙时节,就常和父亲一道下地干活。记得有一天深夜,下起了倾盆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父亲赶忙把我叫醒,让我和他去坡上拦水浇田。听着外面风雨交加的呼啸声,心里好不情愿,可一想到父亲已年近花甲,仍然这么劳累操心,我要是躺着不去,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急忙翻身下床,提着马灯,背上蓑衣,戴上斗笠,一步一滑地和父亲一道上了山。到山上一看,到处灯火闪烁,村民们都在山上引水灌田,那场景好生热闹。父亲对我说:“要想打上田,插上秧,就只有这样。要是不辛苦,就吃不上大米。”
   忙活了一晚上,凌晨回家刚躺下没多久,天还没亮,父亲又叫我去犁田。他说不把田里的土弄松,田里的水会很快漏光,一晚上的辛苦就是瞎子点灯,白费油了。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些事,之前都是父亲一个人默默做完的,今天叫上我,究其原因是父亲想把自己多年种田的经验教给我。而当时的我却认为,这打田有啥技巧嘛,只要有力气,能吃苦,不就行了吗?父亲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就劝我说,我知道你不想干这又苦又累的农活,一门心思想跳出这个“农门”,但你出生在农村,有机会体验一下农业生产劳动,学一些干农活的技术,也许将来对你会有用处啊。
   听父亲这样一说,我不顾疲劳,赶忙起床,跟着父亲一道犁田去了。到了坡上,我放下犁头,在田边套好牛后,父亲叫我从田后顺弯犁。
   说也奇怪,牛见我扶犁把,要么不走要么快跑,不一会弄得我满头大汗,那田也深一犁浅一犁。站在田梗上的父亲见后,微笑着挽起裤腿,下到田里,从我手里接过犁把。牛到了父亲手里,一下子变得温顺,还摇摇头摆摆耳朵,一副鄙视我的得意样儿。拐弯处随着父亲一声“顺着”,那牛就乖乖地顺势拐弯。父亲一边犁一边告诉我,犁田要扶稳犁把,要把握铧口在田里均衡运行,深了牛拉不动,田还座不上水;浅了容易滑犁,秧子插不进土。还说牛是通人性的,要哄着它点,不要动不动就吼它打它。
   在父亲的指点下,我又接过犁把开始犁田。一上午,我就把那块麻窝田犁了二遍,接着将土耙细耙平。田里的土变松软了,田里的水平得宛如一面镜子。看到自己第一次打田取得的战果,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田拌好了,就该插秧了,插秧也是技术活,不可小觑。插秧时,父亲为了利于秧苗通风透光,生长快,就顺着东西方向,用绳子拉线打箱,每一箱里插四排秧苗。我初次插秧分的秧苗不是多就是少,插得弯来倒去,有的还漂了起来,插的还是芋头秧。父亲看见后,立马走过来,手把手教我怎样插秧,边示范边对我讲解:插秧时手、眼、脚都要协调好,左手拿着一把秧,右手分秧时要均匀,一般每窝分三到四株,用几个指头捏着秧头直插泥土里,不深不浅。两脚要摆好站稳,适时后移。插秧时腰一定要弯着,眼要盯着前面,做到对整看齐,这样插的秧才能沟直窝匀,有利于它更好地生长。接着,我学着父亲的样子,由慢到快,逐步掌握了插秧技巧。
   就这样,我跟着父亲种了一季庄稼。金秋时节,当看到稻田里沉甸甸的稻谷一个个弯下了腰,父亲对我笑了……
  
   三
   一年后,我参加了工作,在乡镇一干就是十多年,几乎都是与农民打交道。
   记得我在息烽县流长乡工作时,有一天,阳光灿烂,山川翠绿,正值插秧季节,我和乡里分管农业的副乡长,下乡检查春播。在罗家田坝的一块稻田边,看见一个年轻小伙插秧,就像我当年学插秧一样,插得不够均匀,就站在田埂上给他指了出来。哪知小伙子很不高兴地说:“领导,纸上谈兵谁不会,有本事下田来比试比试。”我听后,二话不说,脱了鞋子,挽起裤腿和衣袖,“咚”的一声下到田里,捡起一捆秧子就开始插。在场的人看到我手脚灵活,运用自如,插得沟直窝匀,又快又好,不由得拍起了手掌。
   有一次,我在息烽县养龙司乡工作,下乡到乡属较为偏远的坪山村了解春耕情况,看见路边不远处,一块荒芜的土地上长满杂草,无人种植。经了解,是村里一位名叫王召华老人家的地。王老伯年逾古稀,儿子媳妇外出务工了,无能力耕种。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立马和在场的几位干部商量,准备帮老人耕种田地。
   说干就干,一位村干部把自家的牛赶来,把土犁了。我和几个乡村干部一道把土拌细后,打上种包谷的沟,然后顺沟撒上土灰,点下包谷种,把土覆盖上。大家用了大半天功夫,终于将王老伯家的地种上了粮食。在场的乡村干部见我平时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儿,没想到干农活这么熟练,很是吃惊,问我在哪里学的这一招。我很自豪地对他们说,打田插秧是父亲教我的,土里的这些活儿是跟妈妈学的。还对他们说,论干农活,比起我的父母,我是快筒里插绣花针,根本比不上。
   这些年,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耕地方式由牛耕换上了又快又好的“铁牛”,老家的那块麻窝田己种上了经济收益好的药材。真是今非昔比啊!虽说,我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但父亲教我打田插秧的情景依然留存在我心中,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块麻窝田,是它让我流汗,让我撒下希望种子,也让我收获美好生活……
   2022.7.4
  

共 3277 字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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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关于老家田地的叙事散文。分产到户,本来“我”家分得好田地,但父亲看到脚残疾的堂哥一家经济困难,把自己家的田地和堂哥家的田地进行了调换,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只有“我”一个人支持父亲的做法。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那块“瘦田”在父母精心耕种下,变成了“肥田”。父亲是种地能手,在土地上付出了辛勤的劳动。父亲教“我”打田插秧,使“我”感受到无以言说的苦和累。当看到稻田里沉甸甸的稻谷成熟时,才觉得付出的一切辛劳都是值得的。参加工作时,“我”亲身示范插秧,使年轻小伙心服口服。又帮助王老伯种包谷。家乡的那块田地,有父亲教我打田插秧的情景,有“我”流下的汗水,洒下希望的种子,也收获满满。有付出,就会有回报。作者正是有了父亲的熏陶,才爱上干农活,劳动的本色造就了他坚毅的性格,吃苦耐劳的精神永远激励着他不断向前。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付出劳动,才有收获。文章叙事清晰,情感饱满,质朴感人,富有感染力。感谢乡笛老师带来的精彩!极力推荐共享!祝老师清凉一夏!佳作不断!【编辑:梦在何处】【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0705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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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7-05 06:01:50
  土地,农民的命根。在土地上洒下希望的种子,辛勤耕耘着,并收获着。父亲的言传身教教会了我吃苦耐劳、持之以恒的精神激励作者不断向前!
梦在何处
2 楼        文友:华为        2022-07-05 09:04:53
  慈父先人后己,深明大义,勤劳朴实,教自己犁地,插秧,看似是一件件简单的农活,实则是在教自己如何生活做人。作为一个农民,这种把自己对土地的热爱传承给孩子,自己又把这种精神传给老百姓,这是令人期许的。对土地的热爱,不在于有多少华丽的词澡,碎片般的故事,更让人心动和感动!拜读老师佳作,学习共励,祝清凉一夏,佳作连连!
文章是心灵的窗户,以文发声,以文生情,以文为友,相伴终生!
3 楼        文友:乡笛        2022-07-05 09:08:43
  谢谢梦在何处老师精心编写按语,让文章提质增彩。祝老师夏日安好。敬茶。
4 楼        文友:乡笛        2022-07-05 09:10:14
  谢谢华为老师点评。真诚向老师问好。
5 楼        文友:梅雪有梦        2022-07-05 19:33:29
  一篇朴实无华的文章,记叙了一位父亲的事迹,虽然平凡,但却透露出作者对父亲的敬爱之情。生活中,父亲不辞辛苦,辛勤的劳作,为子女做出了榜样,从而让作者保持初心,不忘劳动的本色。拜读佳作,欣赏学习。问候老师,祝福佳作多多,精彩不断:)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6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2-07-05 21:05:07
  父亲心地善良,和堂哥换了地,得了一块麻窝田,这块麻窝田让全家人吃尽了苦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麻窝田耕种困难,但难不倒吃苦耐劳的家人,不仅让人作者学会了种田,而且从中收获了美好希望。文章情感丰沛动人,细腻生动,感人至深。好文章学习了,期待老师更多精彩佳作!
淡淡的云彩
7 楼        文友:阿巧        2022-07-05 22:47:13
  感谢乡笛老师带来的精彩散文!文章构思巧妙,选材典型,语言流畅,情感真挚,表现了父亲勤劳、善良、朴实的精神品质。祝愿老师创作愉快,生活开心!敬茶!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8 楼        文友:乡笛        2022-07-06 07:46:48
  谢谢社长,还有梅雪有梦、阿巧老师精心点评。真诚祝各位老师夏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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