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舟】那一年做驻京记者(散文)
时间都去哪了?时间都在记忆里。我们用日记,用相机,用图文等载体记录过生活的痕迹,为时间留下过刻度。这一天,鼠标在电脑桌面移动,指示标随机的停留在桌面那只企鹅(QQ)图标上。于是有种遇见故交的小激动,用了多种方法,打开了遗忘已久的QQ,在空间里,找到了许多旧照片,非常感怀,思绪飞扬。
时间不会穿越,但时间可以回忆。空间里每一张照片,都有一段经历,有一首诗,有一个故事。这次碰巧,点开空间相册,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年做驻北京记者时留下的几张照片,于是另存出来,带自己重回一次旧时光,让昔日的温暖再现。
2007年8月至2008年3月,我做了半年的驻京记者,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微信,QQ一统社交江湖,时髦的朋友圈和生活记录都在那只企鹅里。从21世纪之初开始,我一直在传媒行业奋斗,早期的时候主要是在报纸做记者,外访时,接受和传递信息的主要途径在QQ上。我的第一个QQ,是2003年的时候,一个实习生送给的。后来我把自己生活中的许多痕迹,都存于QQ里。这一次重开QQ空间,首先遇见在北京那一年的照片,所以把时间程序打乱一下,不从头至尾,也不倒叙,尊重“偶遇”,碰到了就拉出来回忆说。
我是2007年8月,被单位特派到北京做驻京记者的。当时,单位已经有一位搞经营的女同事果子在北京工作了一年,她在北京宣武门附近的长椿街租有一套两室一厅的驻地,所以我一到北京,就不用再找地方了,直接搬进了她留下的空闲的另一间卧室。果子是位很能干的女同事,她租下的这套房子,就在长椿街地铁口,出入方便,前面不远处是新华社,坐几分钟地铁可以到天安门。所以我非常赞赏她的选位,为我在北京开展工作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地理位置。
每天,果子忙着她那条线上的工作,我做着我的采访计划。晚上的时候,她会带回来一些食材,我们自己做一顿晚餐,边吃边交流一番,然后各回各房,忙自己的事。开始那些日子,我会早起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后来没新鲜感了,就开始睡懒觉。果子则坚持早起晚归,很勤奋。
在长沙的时候,我并不熟悉果子,因为她和我不是同一个部门,且长期派驻在外做发行工作。在北京和她“同居”后,才知道她在长沙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老公很会赚钱,对她不错,她其实完全可以做全职太太的,可不愿意闲着,坚持要做自己的一份事业。
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主要从事娱乐类新闻采访,当时资源还不丰富,线索不多。果子利用她的人脉资源,尽量为我提供一些线索,顺便也配合着她的经营工作。前期,我主要参加了一些开机仪式和演唱会的采访,勉强完成了工作任务。到京一个月后,工作才慢慢铺展开来。有一个周末,果子告诉我,晚上在方庄那边有个高规格的慈善晚宴,已经替我报了名,我们两个作为媒体代表去参加。当天阳光很好,果子说:“刚巧我这边今天也没事,如果白天没有采访任务,我们一起去后海玩一次怎么样?”。我欣然同意。果子说她很喜欢后海,尤其是前海和后海之间水道上的银锭桥那地方,有小桥流水,还有穿着历代古服的游人在那里穿梭,很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梦幻感。我们打的到达后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左右,果子领我熟悉地在银锭桥边的一个茶楼的楼顶选一个靠边缘的茶座坐下来,喝着大碗茶,欣赏着楼下的风景。向下瞰望,但见午后的风轻抚着白堤上的依依杨柳,后海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两岸建筑和杨柳,像一副明亮的水彩画,而两岸,是⼀座座装潢极其豪华的酒吧和特色餐厅、茶座,有很多的外国人在里面喝酒,各种音乐声从房子里流溢出来。银锭桥上,时不时的走过一两个穿汉服或唐装的女孩在那里拍照,时不时的有人力三轮车拉着一个客人穿过桥面,吆喝着“请让一让”。春夏景象,古今装扮,中外交融……一时之间,真的有果子说的那份时空交错的梦幻感。现在重新看到当日在后海留下的几张照片,顿生“去后犹生西子忆,田田荷叶记罗裙。” 的柔情。
游完后海后,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方庄。当晚的这个慈善晚宴如果子所说,规格很高,刚刚退下来的前国务院副总理姜春云也出现在晚宴上,我那时喜欢的一个歌手白雪意外出现在晚宴上献唱了一首《久别的人》,度过了一个感觉美妙的夜晚。
在北京,我完成过几次大的采访任务,其中有几次都有果子的帮助。那一次,我电话采访著名相声演员姜昆,当时打电话过去联系到了姜昆本人,结果,我带着湘乡话味道的塑料普通话让姜昆听得云里雾里,讲了一大通,你道姜昆最后说了句什么话?气得我差点吐血:“您哪个国家的,我没听懂!”,还好果子当时在旁边,她扑哧笑过后,重新替我打电话过去与姜昆沟通,才算完成了这次采访任务。
还有一次我终生难忘的采访,果子也给了不少的帮助。
2007年秋天,在湖北羊楼洞发现了142块烈士的墓碑,单位发起了一个“寻找英魂的故乡”活动,想请著名作家魏巍为该活动说句话。采访魏巍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这个特派北京记者的身上。在果子的帮助下,我很快找到了魏巍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女儿魏欣,她告诉我,父亲因肝癌晚期病情加重,一直住在医院里,不可能接受采访。 我再三说明这次采访的重要意义,魏欣才答应和父亲及医院联系一下。半个小时后,魏欣突然打电话过来,她说,魏巍本人同意我去医院采访。
“早些日子,你们湖南卫视《红歌会》栏目组要采访他,他都没有答应呢,这一次竟然答应了。” 魏欣有些意外地对我说。 她这一说,我心里有了莫名的感动。
9月18日下午两点半,我赶到了北京301医院,在门口买一束鲜花,径直往魏老的病房去。 医院一个工作人员把我领到了魏老的病房,进去的时候,病床上没有人,只放着一份当天的《北京晚报》,我刚一落座,突然从卫生间传出一个河南口音:“是湖南的记者来了吗?”,陪我进来的工作人员大声答应了一句:“是的,首长。”接着,卫生间一阵水响,一位身穿睡衣、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红色斑块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就是我20多年前在课本上“认识”了的魏巍了。
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最可爱的人,我有些激动,赶紧起身,把手中的鲜花献给他。
“你赶了那么远的路,到北京来找我,我很感动哪”老人把鲜花顺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主动伸手握着我。
老人其实有些耳背,我有些疑惑的是,我们刚才进门时,在卫生间的他是怎么察觉到我们进来的。正在我与老人打开场的时候,两个女护士推着输液架进来了,一位护士告诉我,本来刚才就是老人打针换药的时间,可老人怕影响接受采访,坚持要在我来以后才打针换药。所以这段时间,老人取消了午睡,只躺在床上看报纸。
听护士一说,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头。我真没想到,一位蜚声中外的老作家,竟然会这样“恭候”一个远来打扰的小辈。我将我们的活动简单地向老人做了介绍,他很认真地听着。听完,他轻轻拍着我的手说:“是呀,一想起这些长眠于异乡的烈士,我就激动,我就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50多年了,我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但我心里经常流泪。”说到这,老人甚至有些幽默地指着自己脸上的那些红斑对我说:“你看,我这里到处是‘红色根据地’,是英烈们的鲜血染红的。”
我提出了我们的想法:请老人为活动写点什么。
“我写一句话吧。”老人取出眼镜戴上,在我递过的采访本上开始写字。第一次,他写下“让我们关心最可爱的,送英魂回他们的故乡吧。”写完,他思索了一下,摇头说:“不行,这样说太口号化了。”他翻过另一页纸,一笔一划的进行了修正:“我们关心最可爱的人,送英魂回归故乡。”如此严谨的态度,令在场的人感动不已。
写完,老人的手忽然抖颤得厉害。旁边护士忙制止我继续采访:“时间太长了,首长受不住了。到此为止吧。”
我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只好提前结束了采访。
尽管,我后来再没有见到魏老,但时常会回忆起这一次难忘的见面。一年之后,魏巍去世,我成为是他生前最后一个采访过他的记者,当年一时也成为新闻人物,被许多媒体同行采访。
岁月蹉跎,不觉间,距离做驻京记者已经过去15年了,那次后海的午后阳光一直在心里。那些难忘的采访也时刻温润在心。
我回长沙后不久,从传统媒体转进了新媒体领域,果子回来后仍旧在纸媒体干活。早几年我想帮她转型,给她介绍过一个工作,只是美好愿望没有达成,她现在仍旧在原来单位,逍遥着自己的逍遥,很好。
一个善于总结的人,会从人生的每一段的经历提炼出生存技能和生活哲理,从看似浪费的时间里,汲取智慧力量。我想我的那在北京半年的工作经历,也是人生编年史上的一个奋斗华章吧,不应该仅仅沉睡QQ空间里,而应该摆放在心里的某处,成为激励人生不断进取的源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