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风纯朴乡风淳朴
　　 一
　　 杨红艳哒哒地刚从村里的公路上走过，背后就有几声嘀咕:“快看，杨红艳回来了。”“是吗？杨红艳回来了。”
　　 “红艳真的回家了！”马大婶一边给小孙子扇着大蒲扇，一边啃着苹果，看着走过去的杨红艳背影，杨红艳在市里做居家保姆，专门照顾孤寡病患，她这次照顾的是一个退休干部，一个比她大七八岁的退休男人，杨红艳的丈夫杨彪早在十年前的车祸中去世了，她就在市里挂在一个家政公司做护工，因为勤快又有眼色，很得雇主和家政公司老板的喜欢。她在市里的名声很好。但在村里，名声一般般，一些不如她的大婶，大嫂，胡乱编排她，她很气不过，故意穿着艳丽的衣服在村里走来走去。随便她们说去。她的衣服很艳丽。大红大绿的，式样也很新潮。村里的女人暗地里骂过她很多次，她假装听不见。她今年四十八岁了。身材高挑，白净的皮肤，脸上光洁如玉，打扮起来像三十八岁的女人，她男人去世的刚开始几年，她还是很在意村里人怎么看她，后来在村里又死了一个心脏病男人时，她忽然明白，自己既不偷，也不抢，凭双手挣下干净的钱，给男人撑起了这个家，自己有了钱，愿咋花咋花，和别人有个屁关系。她已经给儿子在市里交了一套两居室的首付，儿子自己还月供。今年苹果卖了就给儿子办完婚礼。她觉得自己就非常对得起老公彪子了。媳妇是县城的，亲家对她家很满意。很喜欢她儿子小虎。小虎很听红艳的话。像他爹活着一样，红艳就美滋滋地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了。她哒哒地正往家里走，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的汉子，红艳认出了，那是她表哥王汗青。王汗青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像天上的云朵一样。上面沾着泥土，像是他刚从地里回来，头发也不展脱。像鸡窝盘在头上。也不梳理。红艳看了表哥王汗青一眼，
　　 就嫌弃地问:“哥，你到这里来干啥？”
　　 王汗青回答:“我来给大庆家盖房，顺便管延安要钱。”
　　 红艳追问:“你要到钱没有？”
　　 王汗青没好气地回答:“要到个铲铲，疫情这两年，生意都荒了，那家伙三轮车都赔得卖了，现在连他的人毛都找不到了。他赖谁的账，也不会赖我的账。他晚些时间也会还我的钱。”
　　 红艳嘴一撇，说:“你还挺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我和他的交情，他除非他搬离小杨村。，否则他就得还我的钱！”说完，王汗青头一甩。
　　 “你等到。”
　　 二
　　 王汗青眼珠子盯着杨红艳，看着杨红艳红艳艳的花裙子，满头的烫发卷，眼珠一转，用商量的口吻问:“哎，红艳，能不能从你这里先借给哥八千元，苹果下来，我就还给你，不耽误你给儿子娶媳妇。”杨红艳拿紧手机，想了想说:“你借钱有啥子用？”
　　 张汗青赶紧回答:“我家大小子媳妇怀二胎，已经七个月了，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查出来孩子心脏有先天疾病，他们想终止妊娠，就想干脆住院引了产。”
　　 杨红艳想了想，雇主曲姐刚给她转了两个月的工资九千元，她就看着表哥满脸的笑意，说到:“我倒是刚领了两个月工资，你到我家来，我转给你。”杨红艳走到家门口了，门口的石狮子灰蒙蒙的，她心里不由一阵悲凉:家里没人还是不行，荒得门口的狮子灰都这么厚一层。她开了大门，推开门，院子里还算干净，除了一些枯树叶子，再无其他杂物。她赶紧把表哥让进客厅里坐，才拿起烧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她看着表哥，问:“哥，雇主给我微信转账的，你有微信没有？”
　　 “现在人人都有微信，来，我扫你。”
　　 王汗青扫了红艳的微信，加了红艳，红艳就转给他八千元，红艳又泡了一壶镇安的的象园茶茶叶，茶叶是前天，临红艳回家，雇主曲姐给她装上的。红艳给表哥倒了一杯茶，表哥对她客气多了。红艳就随口说:“哥，你经常在家，你帮我看看，我在村东边的早熟苹果园里种了几棵梨瓜，你看看有成了的没有？有了你就摘回去，别烂在地里浪费。”
　　 王汗青回答:“我明天去看看。”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新奇地说:“哟，红艳，去市里两年，嘴变刁了。这可是新陕青呀！”
　　 红艳赶紧回答:“哥，哪里是我嘴变刁了。这是我照顾的张哥老婆前天送给我的！我看你来了，我专门拿出来招待你的！”
　　 张汗青受宠若惊地说到:“哎哟哟，我的好妹子，和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这茶真是新茶。味道正得很！”
　　 红艳拿起那包象园茶茶叶，就塞到张汗青手里。“哥，那这包茶，就送你了。我家平时也没人，我不喝茶，茶放过期就浪费了。”张汗青拿着茶，起身就兴冲冲地走了。
　　 王汗青刚走出客厅，红艳的手机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红艳掏出手机一看，是儿子小虎打来的，赶紧接起来。小虎一声:“妈，你在哪里？”
　　 “我刚回家。”
　　 “妈，过了七月，我想带田田回咱家一趟，你看行不行？”
　　 红艳一听，高兴地说:“儿子，那敢情好啊，田田能答应跟你一起回来，她家估计就同意了你俩的事。”
　　 小虎说:“这我倒没问田田，”田田说:她妈好像希望她在兰州找一个人结婚。”
　　 不过最近好像觉得她找我也挺好，也没有过去那么反对了。尤其知道咱家在市里买了房，她妈就不那么强烈反对了。”
　　 “这就好，等今年苹果收了，我就给你俩把婚事办了。”
　　 “好。我没意见。”
　　 “你小子敢有意见？”
　　 “妈，我就说我没意见。今年我肯定把田田给你娶回家嘛！”
　　 “这才像话嘛！我今天还要到市里去，不和你说了，我到了市里给你打电话。”
　　 “好的。妈妈保重！再见！”
　　 “再见！”
　　 红艳又一身红艳艳的花裙子出门了。哒哒地走在村里的水泥路上，往村口走去，走到马大婶身边的时候，马大婶还带着孙子在玩。看着红艳急匆匆走过来，问:“红艳，你又走呀？”
　　 “嗯，我照顾的老张，还得一个月才能彻底康复。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我今年再不出去干活了。等过了年，小虎结了婚，我再出去找活干。”
　　
　　 三
　　 马大婶看着杨红艳，眼里涌现佩服的眼光，问到“红艳，你看彪子也去世十年了，你这么年轻，就给小虎奋斗在市里买了房，再给他娶了媳妇，你也可以考虑给自己成个家了，这样，既对得起彪子，也对得起你自己了。这些年，虽然村里那些老娘们老说你，可我从来不相信她们说的。我就佩服你的心气！看看咱们村，能给儿子在市里买房的有几家呀？看看她们编排你时，劲头多大，他们如果知道你在市里给小虎买了房，还不得气出个好歹来呀？”
　　 “看马大婶说的。”红艳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她抬眼看见燕娃奶奶走过来，不想再和她们摆活，就立即离开了。走到村口，她往车站走去，看到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她快跑几步，赶上那辆车，她探头一问:“这车过七厂十字不？”
　　 “过呢嘛。那好，我到电影院十字下。”
　　 司机大声喊:“那你赶紧上吧。”
　　 “要核酸检查不？”
　　 “你有吗？”
　　 她诚实地回答:“我前天回来时，刚做了核酸检测，是阴性，这几天就在村里，哪儿也没去。”
　　 司机赶紧督促到:“那你就快上车，别啰嗦了。”红艳赶紧上车，她手里提着一担笼美巴早熟苹果。她计划给曲姐送一些苹果外，其余的留给老张。她不禁担心，曲姐这几天和老张吵架没有？老张的脑梗恶化没有？她想想又笑了，自己真是杞人忧天，几天没在，就担心老张成这样？曲姐是老张的老婆，她能看着老张不管吗？肯定会照顾老张的嘛。
　　 司机一声:“坐好了，发车了。”汽车就在马路上飞驰起来。从一丛丛苹果园经过，有的早熟美巴苹果已经红彤彤得诱人，今年苹果花开的时节，气温太高，没敛住，苹果减产已成定局，红艳往年要套袋十七万，今年才套袋十一万。红艳计划把老张接到她家去照顾。她还记得她给老张看村里的抖音，老张激动地对她说:“红艳，我想去你村住一段时间，你看行吗？”
　　 “我看行啊！你住我村，吃完饭，我把你推到村口，你还可以在村口吹风，和我村老人聊天，多和谐呀！”老张喜欢乡村，红艳既照顾了老张，又照顾了家里。她回家可以收拾家里，等小虎带儿媳妇回来，她就不太在意苹果的减产了。
　　 公交车过了毛条路口，过了立交桥，就到了七厂十字，红艳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里想:“我明天再买晕车药和茶叶，车到了电影院十字，红艳提着担笼下了车，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到老张的小区，老张已打完牌回到家，正在拖地。”红艳上楼，到门口听了一下，感觉客厅没人，就按门铃，“叮咚”一响，老张就来开门。红艳看老张在家，就问:“张哥，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打完麻将就回来了。”
　　 “那您吃得早。”
　　 “你吃了饭没有？”
　　 “我吃过了，张哥，我一会儿想去看看曲姐，您去不去？”
　　 老张想了下，说“丽敏这几天照顾我，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红艳就把担笼里的苹果，拾了一袋子，交给老张，说:“这是我家的早熟苹果，我昨天让我表哥摘了一担笼，全带给你家了。这些给曲姐送过去，其余的都留给您。”老张笑了一下，说:“红艳呀，你曲姐特别喜欢苹果。这一担笼都给她拿去吧？这么早就开始吃你家苹果。真感谢你啊！”
　　 “看张哥客气的。”
　　 “那就不客气。走，把这些苹果给你曲姐送过去。”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锁了门，下楼，两个人并排往曲姐的住处走去。曲姐和老张离了婚，住得并不远，她就在老张的小区租了房，住这么近，主要还是方便她照顾老张，原来老张没病时，她经常去给老张做饭，老张也可以随时来她家混饭。过段时间，去给老张洗床单，窗帘，沙发套。老张脑梗瘫了以后，找了护工杨红艳，红艳照顾老张的吃饭，扶着老张进卫生间，家里的洗洗涮涮，曲姐才不太操心老张了。
　　 当老张和红艳到达曲姐的屋子时，曲姐刚洗了澡，穿着一件真丝睡衣，雍容华贵地靠在沙发上嗑瓜子，老张敲了门，曲姐问了一句:“谁呀？”老张嗡嗡气地回答:“我，老张还有红艳。”
　　 曲姐起来打开门，看见老张，问了一句“这么大热天，你们咋不在家午睡，到我这来干嘛？”
　　 “没事。红艳回她家拿来了一些早熟苹果，我想着你爱吃苹果，就给你送过来。”
　　 曲姐听了，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她欣慰地想:“老东西真是出息了！说话这么中听。他早这么会说话，我就不会闹着和他离婚了。”
　　 老张停了一会儿，想了想说:“曲丽敏，过段时间，我想去红艳她村里住一段时间。她刚好装修一下她家房子，好给她儿子娶媳妇。你一个人在家，不会不习惯吧？”
　　 曲丽敏一撇嘴说:“你走了，我一个人想跳舞就跳舞;想聚会，就约朋友;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啊！去，去，你赶紧去，赶紧去吧。”红艳看着老张两口子耍宝，也不揭穿老张。过了一会儿，曲丽敏张大嘴打哈欠，老张提出想回家睡午觉了。就离开丽敏家，和红艳回家了。一路上，红艳想着老张两口子真是瞎胡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离婚了，彼此又牵肠挂肚。但她在市里呆久了，知道城里人没有多嘴多舌的习惯，就严格恪守本分，不多言一句。
　　
　　
　　 四
　　 七月很快就过完了，老张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装在一个手提袋里，随时准备和红艳一起回去。
　　 这天，红艳洗完碗出来，红就提出:“张哥，这周末我准备回家去了，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你家里？
　　 老张想了想，回答:“我跟你一起回你村去住一段时间。你看咱们咋走？那要把我的轮椅，都拿回你村吗？”
　　 红艳回答:“你要去我村住一段时间，就是得把轮椅带上，”
　　 老张说:“我没给孩子们说我去你村住这事，不好让她们开车送我，第一次我自己打车去。”星期天早上，老张就在手机上约车，一会儿就有人接单，和他沟通好了。开车到他小区大门口，才电话给他:“是你约车要去小杨村？”
　　 老张:“哦，是的！”
　　 “我已经到你小区大门口，你赶紧出来吧。”
　　 老张才喊:“红艳，出租车到小区门口了，走，咱一起回。”
　　 红艳把老张扶到轮椅上坐下，把手提袋放他怀里，老张环视一圈，也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就说:“东西都齐了，咱们走吧。”红艳推着老张，坐着电梯下了楼，出了楼洞口，红艳推着老张往门口走去，
　　 红艳提醒老张:“张哥，你要不要给曲姐打个电话，说一下你和我回去了？”老张说:“我前几天给她发信息说过了，我们今天回去。不管她了，走吧。”红艳把老张扶到前座坐下，又把轮椅收起来，放在后备箱，才在后座坐下，出租车就往北边开去。走过车城，就出现了果园，红艳心里一下踏实了。她看着窗外的果园，心里充满了喜悦。老张看着红彤彤的苹果，问红艳:“在你村能看到这红彤彤的苹果不？”
　　 红艳回复:“开玩笑，我早晨把你推到苹果园路上，你一个人看个够。”
　　 老张想象了一下，无限美好地说:“那敢情好，那我天天早晨都去看！”老张一下被勾起了乡村情结，闭着眼睛无限美好地陶醉了。“我这会儿想想就陶醉了。清晨，吹着晨风，空气中飘着甜丝丝的果园味道，眼中是红彤彤的苹果……到了苹果近处，随手摘一个苹果……”他在车里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千年紫柰熟，四劫灵瓜丰。……纷然太虚中，羽旆更相招。”出租车开到小杨村，红艳喊到:“师傅，走东边这条道，到那个树跟前就到了！”出租车沿着红艳指示的路线向前开着，在那棵树下停了，红艳下车，在后备箱拿出轮椅，招呼老张坐上轮椅，推着老张往家走，门口就听燕娃奶奶问:“红艳，你回来了？”红艳看了看燕娃奶奶，燕娃穿着一套棉绸家居服，清瘦有神，正在门口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