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众学子齐聚画室，每人备好画纸笔墨。先生说，“今日我想做一测试，在同样见方的画纸上，在相同的时间内，诸位都要画马。我想看看谁画的马又多又好，还要有意境。大家都要缜密构思和巧妙布局”。言毕，众人速入竞技状态。
　　 众学子或斟酌再三或苦思冥想先后开始作画。一会功夫，有的一马已就；有的“双骏图”跃然纸上；有的构思“六骏图”、“八骏图”出来了底稿；有一位的画面上，群马四蹄生烟奔腾于茫茫草原，很有些气势；还有好几位却从画纸最上端小心落笔，生怕画少。画出的马体，如虫、如蚕、如蛹、如蚁。你瘦我比你还瘦，你小我比你更小。马马相连，密不透风。先生见状，抚须眯眼无语。
　　 突然，先生的目光落在了一出身寒门的学子的笔下。只见其画纸上，只有远山和峻岭，竟然没有一匹马。先生诧异：自己没讲明画题？还是这位学子没听懂？先生没有作声。静静伫立于桌前，看着他作画。时辰即到。众学子各自得意，自我感觉都良好。见先生在端详一同窗作画，都围了过来。一见画作便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不乏揶揄讥笑。此时，该学子不慌不忙地在峻岭右下端画一马，倜傥洒脱，奔腾跳跃。其后的山涧出处，仅画一露出的马首，又刻意于马颈上添一串马铃。在峻岭左下端涧口处画一马尾。尾后又是一马，矫健剽悍，回首长嘶。学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饱蘸笔墨用魏碑体写下了《山涧走马图》五个大字，又飘逸地写下一行行草“春风得意马蹄疾，山涧走马马几何？”轻吁一口气，交卷。先生见画暗暗吃惊。
　　 遂评画。先生先请诸位学子讲评各自创作意图，构思和布局，那些学子或苍白或干瘪或语无伦次或张口结舌，先生大摇其头。只有那幅“草原奔马”的作者说得还让先生微微点头。此时寒门学子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山涧走马图》请教先生和同窗：“我理解先生此次让我们作画，称是要看看谁画的马又多又好，又要有意境，并让我们善于构思和布局。这实际上要测试一下我们的艺术鉴赏力。我想，缺失了意境美就谈不上具有艺术魅力。有鉴于此，我设计了层山峻岭，作为画面铺垫。先于画面右下端，画出一马出涧，随后又画出一仅仅探出的马首。再于画面左下端，画出一马进涧前回首长嘶，其前画出已进涧却露出的马尾，含蓄地来表达“山涧走马马几何”的主题，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不知学生领悟是否合乎师意？敬请指正。”
　　 先生微笑点头。众学子无语。先生笑笑说，“大家的画我都看过了。画马技巧各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正如这位学生所言，我要测试的是诸位的艺术鉴赏力。测试一下大家对作画的意境的理解和含蓄手法的认知程度。大家知道，诗贵贵在意境。有道是，炼句不如炼字，炼字不如炼意，足见意境在诗作中，占有何等重要地位。作画犹如做诗，画贵也贵在意境啊。见方画纸上，马画得再小，数量再多，即便通篇皆马，无饰未凿，质朴纯真，也是落得平庸乏味，谈何意境？”众学子纷纷点头称是。
　　 先生展开《山涧走马图》继续说道，“这幅画作贵在意境，巧在含蓄。陆游诗曰：能追无尽景，始见不凡人。我们作画就是要孜孜以求达到这个意境。睹画如闻其声，如临其境，思绪驰骋，想象无穷，岂不妙哉！尤为可贵的在于此画作者运用的含蓄手法。大家知道，沉痛暗泣比大働哭喊更加感人肺腑；郁怒仇目比大跳暴怒更加威严可惧；喜上眉梢比哈哈大笑更加乐在心头；心心相印比肢体语言更加情深意笃；曲径幽幽令人回味无穷；一眼见底常常落于浅薄。所谓含蓄，就是要选择最有含量的笔触，来容纳最深广的意境；要选择最能深刻表现情怀的角度，来表达最多的情思。赏读此画，但见悠悠青山，层层峻岭，可显其雄浑凝重；如闻铃响叮咚，幽谷马鸣，可显其委婉飘逸。
　　 先生一席话，众学子犹如醍醐灌顶，齐刷刷地立身，虔诚地向先生鞠躬。寒门学子谦虚地向先生说道，“谢谢先生雅评，指点迷津，终生受益，学生不胜荣幸。”众人皆击掌。
　　
　　 作者孙秉伟山东青岛人中共党员，本科学历。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原青岛铁路文联秘书长，系青岛市第六届文联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