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进城(微小说)
刘兵将儿子送去大城市上学后,就一直呆在老家的那个小山村。自从多年前妻子因病去世后,他独自一人既当爹又当妈地将儿子拉扯长大。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儿子也争气地考上重点大学,走出了那个贫瘠的山村。
儿子结婚后和妻子在大城市买了一套宽敞的房子。小两口多次想把刘兵接过来,刘兵拗不过儿子和儿媳,挑了一个周末把老屋的门一锁,挑着两篮子土鸡蛋来到儿子家。
进了门,儿子和儿媳热情有加,又是敬茶又是削苹果,刘兵显得局促不安。城里不比乡下,街坊邻居都认识熟悉。在老家的时候,干完农活回来,一路上就能碰见熟人,一伙人无聊时就会坐在院子里谝一会儿,以此消磨剩下的闲余时光。来到儿子住的大城市,房子构造全都是独门独户,夫妻俩住了这么久谁也不认识谁。
尽管儿子儿媳再怎么热情,到了周一也全都上班去了,两人一走,房子就显得更加空旷。刘兵一人在偌大的房子里来回踱步,闲得他焦急烦躁,明明儿子儿媳早上刚走没多久,他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月似的难以忍耐。内心挣扎许久,刘兵实在坐不住了,“噌”地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打算出去转转,解解闷儿。
街道上车辆来来往往,刘兵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车。但是马路上的车此时和着急上班的人一样,一辆接一辆,有时还挤在一起吵个不停。刘兵被不断传来的刺耳尖锐的噪音弄得心烦意乱,大城市的喧闹实在让这个乡下来的老人无福消受,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这时,对面走过来的一对情侣更是让刘兵连连转头,只见男的先是狠狠吸了一口拿在手里的烟,再将烟递到女友的手中,女的朝男友甜蜜一笑,紧接着就把烟吸进自己的嘴里,不断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乡下来的刘兵哪里见到过这种场景,他赶紧一个转弯,绕进了一个巷子里。
继续弯弯绕绕地走着,一个牌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二手自行车回收厂。他凑近一看,里面各式各样的车子看的刘兵眼花缭乱,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经常骑着一辆自行车在乡下的山路和县城来回穿梭。破旧的二手车让刘兵拥有一种神奇的亲切感,他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回到那熟悉的小山村。
“买一辆回去吧。”他许是被冲昏了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哎,老师傅,买车?看上哪个了?”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讪讪地笑着问。
“我……我先看看。”刘兵紧张地搓搓手。
“不急不急,您看您看。”男人满脸堆笑。
这时,一辆红蓝拼色的自行车让他眼前一亮。虽然车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不知为何,看见这辆车却让刘兵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多钱?”
“哟,您喜欢这个啊,这个我们才收来,不贵不贵。”说罢,他神秘一笑地伸出手比划。
“七十!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看您诚心想要,这样吧,我也不多要您的,六十五!这不能再少了。”
刘兵只得点头同意。
骑上刚买下来的自行车,一路上,刘兵顿觉自己好似年轻起来,如同脚下生风般快乐自在。
回到家后,儿子儿媳已经下班回来了。刘兵兴冲冲地向他们展示淘来的自行车,就在刘兵沾沾自喜的时候,儿子却逐渐面露难色,儿子对他说:“爸,这车是我和小孟年前卖的。”怕父亲不信,他还指着车上的一处标记给刘兵看。
刘兵惊讶极了,问道:“啊?这么巧吗?你们当时卖了多少钱?”
“爸,我说了你可别着急啊,那个卖废品的就给了我四块钱。”儿子尴尬地看着他。
儿媳说:“现在城里谁还骑自行车?不是坐公交就是打的,上班骑自行车太掉价了。”
"骑自行车一年能省好多钱哩。"刘兵惋惜地喃喃自语。
"爸,你这都是老皇历了。"
听完儿子的话,刘兵顿觉天晕地旋,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车子被儿子四块钱卖了,真是败家子。
第二天清晨,刘兵起了个大早,挑着空筐子,赶了最早的班车,告别大城市里的儿子和儿媳,踏上了回乡的路。
这天夜里,刘兵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自己买来的自行车被儿媳用一块钱卖给了收废品的人。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