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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生活】挺直腰(散文)


作者:林火杉 举人,3592.3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909发表时间:2022-08-08 18:59:14

一根和我小臂一样粗的木杠,中间挂着一条缆绳,缆绳将一口黑釉的大缸缚得很是牢实。木杠的一端搭在我的肩头,父亲掮着另一端。我走在前面,紧咬着牙关,满脸通红,双手用力托着木杠端头,希望能稍稍减轻肩膀重压下的疼痛。这幅场景发生在我十四岁那年,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却依然清晰地萦绕在我脑海里。
   那年我家搬进了村头新建的房子,用驴车将老屋里各种家什搬迁后,发现这口水缸装车不便,父亲便找了木杠和缆绳,喊我去抬过来。开始我还不以为然,毕竟没有几百米的路程,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我的身高已和父亲不相上下,比力气也有股子不服输的劲,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没料到木杠一上肩,便仿佛一座小山压下来一样,肩膀传来钻心的痛。抬脚一走,更是脚下轻飘,步履蹒跚,完全掌控不了方向。没走两步,感觉似乎要被压瘫了一样,不由得塌下肩,往后面移一下着力点。知道父亲严厉,所以紧咬牙关,硬挺着向前迈步。
   “爸,快放一下吧,我抬不动了。”我终于无法承受肩头的重荷了。
   我一边揉着疼痛的肩头,一边怯怯地望着父亲冷峻的脸。
   “都这么大小伙子了,这点活儿都干不了?”我早料到发生这样的事情,父亲不会温柔以待。
   “谁想到这缸这么重?”我小声嘟囔着。
   “知道你为什么抬不动了吗?因为你的腰没挺直!刚抬起来时还行,可没走几步我见你肩就塌下去了,连带着后背、腰都向前弯了,这样怎么抬得动东西?”父亲训斥道。
   接着又说:“懂‘立柱顶千斤’的道理吗?人就像柱子一样,只有站得直,才能受的住重压。你腰弯了,就没法使上力道,但是身上的重物并没有丝毫减轻。”
   虽值懵懂年纪,但父亲讲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稍歇片刻,在父亲一句“走吧”中,木杠重新上肩。我察觉到,父亲较我稍微晚一点上肩,他在后面悄悄将缆绳向自己那边移了移。我懂我的父亲,虽然平时对我严厉,其心里对我的疼爱是丝毫不少的。
   再次起步,没走几米又想塌下肩、弯下腰,但耳畔响起父亲刚刚说的话,想到一旦放松又会前功尽弃,便咬牙坚持,尽管肩膀痛楚钻心。
   虽然中途又歇息了几次,但都是实实在在太累,需要喘息一下,并不是因为没有挺直腰,用不出力气而被压倒。挺直腰走路,感觉重心稳了,步子也顺畅了。父亲也没再因为我要求中途小憩而苛责我。
   这一件很小的事,我却把它深深烙在了心里。
   初参加工作时,遇到一位对我很不错的领导,一心想提拔我,因而分配给我的工作也很多,有些难题都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当时压力很大,为了不辜负领导的好意,我只有咬牙挺着,什么正点下班,什么惬意周末,统统与我无关。
   终于有一天,我感觉自己扛不住这份压力了,便找领导说了内心的想法。领导没有正面回答我,只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青年去找音乐大师学琴,大师见他有些基础,资质也不错,便给了他一章谱子,并让他三天后熟练弹奏出来。青年拿着谱子回家,日夜习练。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由于谱子超出了青年之前的习练范围,所以没能完成大师的作业。大师没有责备青年,又拿出一章新谱子交给青年。青年回家练习后,感觉这章谱子比上次的还难,心中不解,不过还是努力的练习了三天,这次青年又没完成大师留的作业。大师又拿出更难的第三章谱子,这次青年看完后有些恼火,但还是耐着性子练习了三天。再次见到大师,大师没再让青年回家,只把他领到自己的琴旁,打开琴架上的一章谱子让他弹奏。青年很快发现这正是大师第一次给他的那章琴谱,不过这次熟练完整地弹走了下来,毫不吃力。正当青年不解时,大师对他讲了一番话:“我给你的谱子一次比一次难,就是为了激发你的潜能,其实后面谱子的手法和音律已包含了前面的谱子,当你练习后面的谱子时,其实已经在熟悉前面的谱子了。但如果你被后面的困难吓倒了,那也就前功尽弃了。”此时青年终于明白了,面对困难不该躲避,挺直腰直面困难,其实已经是历练其中了。
   听完领导讲的故事,我若有所思,我现在不就是那个青年吗?如果不能克服当前的困难,后面所遇到的也许会更难。于是我沉淀好心情,放下所有的顾虑,决心挺直腰去面对这些困难。半年后,那些之前看起来无从解决的问题,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于是我又体会到了父亲那句话的深意,“挺直腰”不只是表面工作,要从心底扎根才能有所收获。
   再后来,我第一次创业的时候,刚刚起步便遇到了经济危机,为了公司能运营下去,我抵押了房子和车子。即使这样也没扛过去,我突然间变得一无所有,那段时间烟酒消磨着我的意志,潦倒收割着我的青春。直到有一天,我见到社区边上的水站里,有一个独臂的送水工,他用一只手每天都能将几十桶水送到客户家中,他却每天都是脸挂笑意,丝毫看不出有对生活的抱怨。
   一次我回家在楼道里见到他,原来他是给我邻居送水的,但邻居要等五分钟才能到家,他便在楼道里等。我递给他一支烟,顺便攀谈了几句。简短聊天后了解到,他之前也是一个公司小老板,后因车祸截肢了。妻子带着积蓄,抛弃了他和孩子跟别人跑了,他为了生活便来这里做了送水工,一干就是五年。我问他累吗,他憨憨一笑:“怎能不累?但想想孩子,便不觉得累了。”感觉挺投缘,便也跟他聊了我的近况。他说:“兄弟,我跟你说,人这一辈子走到哪步谁也说不好,但是只要自己不趴下,就没什么能打倒你。像我,现在感觉也挺好。挺直腰,干自己该干的,谁能瞧不起你?”
   一番交谈下来,令我获益匪浅。终于有一天我说服自己,放下了所谓的尊严与高傲,去路边摆起了地摊,直到度过那段煎熬的日子。
   时光荏苒,如今我找到了自己的社会位置,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已能挺直腰承担起生活中所遇的重荷。每次回老家,都能见到那口依然在用的大水缸,它也一次次引得我沉思。父亲不在了,我有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和义务,不畏艰难险阻,不避荆棘坎坷,就像他生前教导我那样去积极面对人生:“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挺直腰!别趴下!”
   其实面对一些困难,无论你是勇于克服,还是畏缩不前,它依然摆在那里。如果它处在你前进方向的必经之路上,是上,是躲,将会得到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任何人都知道重荷的残酷,但落到肩上又怎能轻言放弃?一旦思想打了退堂鼓,很可能你会臣服在它面前,这将是人生的耻辱。
   我们不必刻意逃避什么,该直面的时候我们就该挺直腰,不给自己留有退步的余地,把困难看淡,自己也便强大。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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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散文通过一次抬缸的经历,说明稚嫩的肩膀还是难以支撑超出承受能力的重负,期间父亲虽然通过调整力矩以减轻我的负重,但毕竟年少未经磨炼,依然难以挺直腰杆。但却记住了“立柱顶千斤”的道理。深刻感悟做人做事都要直面困难,不退缩不回避,这才是对待生活的务实态度。参加工作后,也因挺直了腰杆的“三个自问”走出了低谷。第一次创业失败,看到直面生活的独臂送水工得到启发而挺直了腰杆,放下了高傲,渡过了难关。文章思路清晰,理由丰满,读之受益。好文一篇,推荐共赏。【编辑:秋波明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20816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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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波明送        2022-08-08 19:01:35
  好文拜读,问候作者,祝创作快乐!
2 楼        文友:林火杉        2022-08-09 08:47:29
  感谢秋波老师精心编按,辛苦了,向您问好!
时光煮酒但求微醺,文字烹茶半苦半香。律己守正于先,雅俗皆品各半。一诗如梦,已忘却花香隔年。
3 楼        文友:顺心自己        2022-08-26 10:41:51
  “立柱顶千斤”哲理深刻,实践很难,深刻感悟人生,务实对待生活,读后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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