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莫道桑榆晚(散文)
一
夏末秋初,那天我到单位领取了《退休证》,回到家里,家人看到我光荣退休了,心里好生高兴。但我郑重其事告诉他们,因工作需要,我还要工作一段时间。他们听后,你一言,我一语,像炸开了锅。
女儿第一个跳出来说,爸爸,您都工作几十年了,已年满六十,应该安享晚年了,可您还要上班,究竟是为啥呢。年仅三岁的小外孙成成听妈妈这样一说,也嗲声嗲气地跟着闹,外公,别上班了,你就在家陪我玩嘛。
妻子更是嘟着嘴,阴沉着脸,没好气地数落了一通:你都退休了,还去上班,有啥意思嘛!我看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我想,你那么想上班,不外乎是退休了,怕寂寞,自己想干,要么就是领导见你这头牛好使唤,叫你再干。不过,无论是啥原因,你应扪心自问一下,这么多年,除了工作,你管过这个家吗?
回想这些年来,我把整个心思都倾注在工作中,没有好好关心过家人,着实有些亏欠。记得那年我在息烽县任人口与计生局长时,妻子上街卖菜,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碰在菜摊水泥板上,当场昏迷不醒,幸亏在场的一位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送到县人民医院及时抢救,才保住了性命。妻子住院的那一个多月,我工作实在又太忙,脱不开身,只好找人护理。还有女儿从小长到大,自己从未关心过她的生活和学习,哪怕是节假日也没陪她玩耍。前些年,女儿在省城读书,自己去省城开会、办事,生怕别人背地说闲话,就一次也没有去学校看望过女儿。
现在退休了,理应在家里好好陪陪家人,安享天伦之乐。可在退休前,花溪区委、区政府为了强学习,提能力,转作风,在全区干部职工中开展争当“狮子型、雄鹰型、黄牛型,蜜蜂型、蚂蚁型” 的“五型”干部活动,并成立了几个督导组,指导督检工作开展情况,安排我担任其中一个督导组组长,此项活动正在紧密锣鼓进行中,要到年底结束。我想到这项工作非常重要,担忧中途换人会接不上茬,就找到领导,主动请缨,愿意再工作一段时间,等这件事结束后,再回家休息,领导听后,高兴地对我说,组织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考虑到我己退休了,怕我不同意,就没有开口。领导还随即问我有啥想法和要求,可以提出来,我想都没想,就说一点要求也没有,一定尽我所能,把工作搞好。
大路边打草鞋,有人说长,有人说短。许多同事和朋友知道我退休后还在上班的消息后,议论开了,说别人未到年龄就想方设法,寻找门路提前退休,而我年龄到点了,还想再干,真是傻到家了。有的甚而说不得锅粑吃,谁会在灶背后转,肯定会多得一份报酬。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充耳不闻,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自己的路自己走就行。
看着家里人言语间流露的一片真情,我给他们道出了事情的原尾,并发自内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家里人心里非常清楚,我一向性格倔强,一旦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工作一辈子就是执着,诚实,较真,一根筋,永运改不了,说也等于白说。
二
别说是退休了,再上几个月的班是自己自愿的事,就是工作中涉及家人切身利益的事,只要我认准了,就难以改变。
1985年10月,我在息烽县原王家坪乡任武装部长时,乡里当时没有公安派出所,乡武装部承担着派出所的部分职责。老家寨里有一个名叫小跳皮的小伙子,父母从小骄奢惯养,长大后养成了喜好偷摸的恶习。有一天晚上,他与两个长期鬼混在一起的年轻人相互勾结,去偷邻里寨子一户人家的耕牛,得手后,把耕牛卖给了外地。事情败露后,与他合伙的两人主动到公安投案自首了,小跳皮闻声跑出家门,躲了起来。他家坐离我家很近,和我家关系甚好,他爸妈有啥好吃的都会给父母送一份来,还经常与爸妈换着干活。这件事发生后,他爸妈找到我父母,请他们给我讲,求我高抬贵手,放他儿子一马。
我回家看望父母时,父母立马给我讲了这件事,劝我不必太认真,反正都不知道他家小跳皮跑哪里去了,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管这事。再说小跳皮这家伙挺凶的,惹急了,会狗急跳墙。我家离他家又近,你又不在家,家里吃亏了咋办。
正说着,小跳皮家爸妈提着一袋花生,抱着一只肥肥的公鸡来了,一进门就对我说:幺哥,我家那挨刀的儿子做错了事,你行行好心,饶他这一次,今后再慢慢补敬你。说完,不等我开口,把花生和鸡往屋里一放,转身就跑了。
做为儿子,我理解父母的心情,希望不因这事而影响两家关系,可作为一个党员干部,必须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稳脚跟,明辨是非,岂能放弃原则,包庇坏人。我毫不犹豫,随即把东西退了回去。两天后,有人跑到乡里给我报信,说小跳皮白天躲在老家旁边的山林里,晚上悄悄回家里居住。我立马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原黑神庙区派出所,当晚就和公安干警一道,将小跳皮抓捕归案。后来,家人知道是我泄露了风声,鼻子都气歪了,很长时间都不理我。
这些年,我把工作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执着,诚实,较真成了我生活和工作的座右铭,就靠这个把许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我在贵阳市花溪贵筑办事处工作时,市、区领导要求我办在二十天之内,完成辖区内进入花溪国宾馆公路旁一公里多长上万平方的拆迁任务,把原有较窄的公路扩宽成双向四车道。接到任务回办事处后,许多干部对我说,这段路涉及辖区大寨村的50多家村民,是多年来都没有啃下的骨头,办事处干部因拆迁和村民闹了不少的矛盾,至今一户也没有拆动。你刚调来,对情况不了解,要想完成这个任务,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坚信,只要办事处和大寨村干部思想统一,协力同心,再难的事也能办到。于是,我和其他班子成员一道,带领办事处干部实行包户到人,不分白天夜晚,多次深入农户家中,了解他们的需求,尽力解决实际困难和问题。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做通了村民们的工作,提前十天完成了拆迁任务。拆迁房屋那天,市区领导到现场看后,大加赞许。
说实话,多年来的工作让我有了成就感,每天上班心里很充实,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一下子离开了工作岗位,感觉心里空空的,有些依依不舍,内心总是装着还想工作的念想。
三
家里人一看实在劝阻不了我,就只好顺着我,劝我去督查时,多栽花,少栽刺。我理解家人的良苦用心,只不过心里早就有杆秤,不干便罢,要干就要干好。
前几日,我和督导组的同志去一个乡政府督导时,发现上班时间过了许久,乡社事办一位年轻的工作员办公桌上摆着刚吃过的早餐盒,桌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还用电脑玩着游戏,对来办事的人爱理不理,一副高傲的样儿。
我见后,主动和这位年轻人搭讪,一开始,他以为我是来办事的,眼睛盯着电脑,有一句无一句的,甚而有时答非所问。我问他是否知道“五型”干部的内容,他盯了我一眼,好像醒悟了什么,立马站了起来,招呼我坐,接着热情地红着脸给我倒茶。我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他不知所措,对我说:我不知道是你们来了,我错了,今后一定改正。”一边道歉一边求我不要告知他们领导。
看着他这样子,我没好气对他说,假如你亲人来找你办事,你不会是这个样子吧。接着,我耐心地给他做工作,要求他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牢牢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观念。要知错即改,改了就是好同志。
事隔一月多后,乡里的一位领导来区里开会,我向他专门了解这位年轻人的情况,这位领导告诉我,前不久,乡里下了一场大暴雨,这位年轻人为救一个老人,奋不顾身,脚受伤了。他表现可好了,成了一个“黄牛”型的好干部。
无独有偶,事隔不久,我到一个乡督导时,一个城管干部找到我,诉说了他们乡里发生的一件事:有一户人家不听劝阻,在自家分的好田里修房。这位城管干部巡查发现后,上前制止劝阻,哪料这家人仗着人多势众,硬要修,这位城管干部毫不惧怕,拒理力争,冲上前去收缴他家建房工具。双方抓扯中,这位城管干部被打伤了。哪知这家人仗着乡里一名领导是他家亲戚,结果这件事不了了之。乡里许多干部对此极为不满,而又无可奈何。
我知道后,立马找到这位乡领导,耐心地与他交心谈心,还把我过去工作中不徇私情的事叙摆给他听,让他认识到这件事会像人身上长的毒瘤,一旦扩散,危害极大,必须及时处理。结果这位领导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苦口婆心劝他家亲戚主动找城管干部赔礼道歉,并承担打伤人的所有费用,自个拆除了违法建筑。这位城管干部大公无私,敢于碰硬,乡村干部都公认他无愧于“狮子型”干部。
工作中,我不仅严格督导有关单位、部门及乡镇开展“五型”干部的情况,同时也把“五型”干部的标准当成一面镜子,时刻照着自己。有一天,自己在下乡时,不小心把右边大脚趾踢伤了,脚立马肿了起来,疼痛钻心。第二天,自己又拐着脚工作了,没有叫一声苦。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还有几个月,我就要离开工作岗位了,我心里早想好了,工作虽退休了,但我党员身份不能退休,热爱写作的兴趣爱好不会退休。夕阳无限好,我将继续努力,为花溪经济及社会发展,发光发热,不辍笔耕,书写新的文字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