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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老屋(散文)


作者:梦在何处 秀才,1852.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73发表时间:2022-08-14 14:04:23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世间万事万物都在不停发生变化,但我对老屋的那份情结始终没有变。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老屋是由一孔大砖窑和三间草房围成的。砖窑坐西朝东,窑后面有一个隔间,相当于粮仓,粮食储存在隔间瓷瓮里。隔间后面有一个小拐窑(也就是小土窑),就像抗战时期的地道,有些隐蔽又有些神秘,冬天储存红薯、土豆,放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
   窑的南面是三间土坯木梁结构的厢房,从西到东依次为厨房、储草间和牛圈,和窑浑然一体,就像一个大靠背椅。围墙是用黄土夯起来的。黄土直立性好,就地取材,经济实惠。
   以前,家里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门是用荆棘编的,就像柴门。自从母亲嫁进门之后,凭着吃苦耐劳的韧劲,日子渐渐有了起色,没过几年,家里就换了一副大木门。
   窑洞冬暖夏凉,就像天然空调,一家人住在里面特别舒服。夏天天气炎热,即使额头冒汗,只要钻进窑洞,瞬间全身会凉爽下来;冬天哪怕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冷得人直哆嗦,但只要进入窑内,一股暖气迎面袭来,犹如春天般温暖。
   小时候总喜欢钻进狭窄的拐窑里和哥哥、妹妹捉迷藏,里面曲里拐弯就像迷宫,我们开心地跑来跑去,蹭得衣服上全是土,为此我们没少挨父母的批评。规矩一阵后,又故技重演,一点也不知悔改,后来父母也懒得理我们了,由着我们瞎闹。等我们疯够了,母亲就索性把衣服全洗了。看着母亲从水窖里一桶桶地往上吊水洗衣服,而且往往要洗好几个小时,累得母亲腰酸背痛,额头上全是汗。我们于心不忍,渐渐有所收敛。捉迷藏已经成为过去式,但一幕幕快乐场景至今让人回味无穷。
  
   二
   我家院子偏墙根处有两棵高大的椿树,让我记忆深刻。那两棵椿树长得有碗口粗细,有五米多高,树身像两根笔直挺拔的电线杆,高度远远超过了三间草房子,夏季枝繁叶茂,撒下一片清凉。
   小时候,我的个子长得特别矮,跟同龄小朋友相比,还矮了十来公分,为此,我整天郁郁寡欢。外婆知道我不开心的原因后,拉着我的手来到椿树下,指着高高的椿树,亲切地对我说:“妮!想长高吗?”“想啊!”看着外婆神秘兮兮的样子,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急切地想从外婆口中得到答案。
   只见外婆不慌不忙地说:“要想长高啊!你就把这两棵椿树封成‘椿树王’。到了大年初一早上,你早早起来,搂抱着椿树转圈,一边转圈嘴里还要念叨着,‘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我长长,你长得盖大梁,我长得穿花衣裳。’连念三遍,你就会长高了。”
   “真的吗?”我惊讶地问。“当然是真的喽!”外婆笑吟吟地说。那时的我,好奇心重,再加之特别想长高个,对外婆说的话确信无疑。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过年这一天。大年初一早上,趁着大人们还没起来,我就赶忙穿好新衣服,早早来到院子里,双手抱着一棵椿树转起圈来,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念叨着:“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我长长……”连念三遍,接着又跑到另一棵椿树下,做着同样的动作,完了之后,返回屋里安然入睡。
   不知是我的诚心感动了老天爷,还是我本身已经长高,当母亲再次为我测量身高时,惊喜地发现我已经长高了五公分。我心里乐开了花,在院子里大声地喊着:“我长高喽!我长高喽……”那个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夏日的夜晚,星光灿烂,坐在两棵椿树下,外婆给我讲过好多有趣的故事。如:牛郎织女,八仙过海,杨家将等,那些生动感人的故事陪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至今记忆犹新。
   闲暇之余,我和哥哥在院子里捉麻雀。哥哥拿来一个筛子,下面撒些麦子,接着用一根小木棍将筛子支起来,木棍上绑着一根长长的绳子,我和哥哥远远地在边上看着,看麻雀钻到筛子下面吃麦子时,哥哥猛地一拉绳子,麻雀被扣在筛子下面。玩一会儿,我们将麻雀放飞,它们获得了自由。
   荡秋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两棵椿树挨得很近,有一米二距离。父亲在两棵椿树间绑上一条长长的绳子,我和哥哥轮流坐在绳子上荡来荡去。随着绳子的前后、上下摇摆,感觉自己快要飞到房顶了,房顶上的瓦片尽收眼底;瓦片上的瓦松,既像一棵棵小松树,又像一株株多肉,纵横交错,异常美丽;蓝天上,白云像移动的小绵羊,悠闲地跑来跑去。
   那时候从早到晚好像永远玩不够似的,不知疲倦,到了晚上才感觉乏困。夏天的夜晚很迷人,我总喜欢坐在院子里,听蛐蛐躲在角落里唱歌,看天上的星星再对我眨眼睛。对着明月我将心里话说与它听,我相信月亮会静静聆听我的心声,不知不觉枕着月光进入梦乡……
  
   三
   母亲总是睡得很晚。月牙和繁星点缀在浩瀚的夜空,周围显得更加寂静。窑洞里,昏暗的油灯下,传出一阵“吱咛吱咛,嗡嗡儿吱——”的纺车纺线的声音。那一捆捆、一根根的棉花捻子,在母亲手中伴随着纺线车的“嗡嗡”声,像蚕吐丝似的一根根吐出来。看着细细的棉线从母亲手中像变魔术似地抽出来,我感到好玩,也想试一下。当母亲将那个棉花捻子交到我手中时,我左手捏着棉花捻子,右手摇着纺线车,刚转一圈,棉花棒就拧在一起,犹如一根麻绳,怎么也抽不出线。无奈之际,只好将纺线车交给了母亲。
   母亲笑着说:“抽不出线了吧?这是因为你还没掌握好纺线的技巧,熟能生巧嘛!跟学习一个样,如果你掌握了学习技巧,就会学得很轻松。否则,就会学得很累。”听了母亲的一席话,我点点头。母亲说得句句在理。
   随后,伴着纺线车的优美旋律,我也爬在煤油灯下写起作业来。火苗闪烁着,犹如穿着橘黄色长裙的仙子在翩翩起舞。我拨了拨油灯芯,火苗立刻跳动起来,照亮了我的作业本,也照亮了我的心。
   六年级期末考试,我的总分得了全班第一名,一下子得了三张奖状。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回到家。刚进院门,就大声地喊道:“爸,妈!我得奖状了!”母亲和父亲正在院子里给牛铡草,听到我的喊声,立即停下手里的活,扭过头来,看到我手里拿了三张奖状,母亲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像盛开的菊花,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嘴里连声说:“好——好——”父亲乐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线,不住地夸赞道:“不错,再接再厉!”
   那一天,母亲还破例专门为我炒了两个鸡蛋。平时母亲根本就舍不得吃,总是把鸡蛋卖了换钱补贴家用。吃着香喷喷的鸡蛋,听着父母“啧啧”的赞叹声,看着父母笑得那样开心,我心里比吃了蜜还开心。
  
   四
   老屋给我的记忆留下光辉的一页,也留下了心酸。
   九八年的一场特大暴雨,泛滥成灾。导致房屋、田地、道路被冲毁,到处是一片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景象。
   我的家乡,也没能逃脱暴雨的侵袭。连续三天的暴雨导致窑内进了水,水漫过小腿。父亲赶紧拿来桶、盆等,我们一家人齐上阵,将窑内的积水舀着泼到院子里。忙活了大半天,才将窑内的积水处理完。看着湿漉漉的地面,父亲赶紧先拿来蛇皮袋、麻袋片先垫在脚底下,人走在上面不至于太湿滑。
   还有院子里的三间土坯房,也完全变了模样。
   房顶上的瓦片被暴雨冲刷得七零八落,坑坑洼洼。雨正下得紧,厨房就像水帘洞,做饭都成了问题。母亲只好先在锅上方位置绑了一块塑料布,防止雨水流进锅里。其余地方放上水桶、盆子接雨水。
   牛圈、储草间也都漏水了。下了一天雨,连一点干土也没有,牛的身上全湿了。为了防止牛淋雨感冒,父亲用破布片给牛全身擦了一遍,又将穿过的旧衣服盖在牛身上,再用塑料布将牛全身包裹起来。父亲还从炕洞里掏出草木灰,撒到牛蹄下,牛也不至于长时间泡在水里了。
   至于储草间,为防止雨水淋湿麦草,父亲只好先将草卷到一个角落。
   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雨过天晴,人们的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霾,随着天气的好转变得明媚起来。待地面。凝固后,母亲决定将房子重新修葺一番。大姐、二姐两家都来帮忙,大家齐动手,先将房顶的瓦片全部拆下来,旧椽、旧檩拆下当柴烧,又换上新的。两个姐夫在房顶架檩钉椽,哥哥在架子上接递椽和瓦片,父亲和街坊邻居在下面供匠,全家人架檩的架檩,钉椽的钉椽,递瓦的递瓦……大家有条不紊忙碌着,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天后,房子焕然一新,免不了庆祝一番。母亲就会多做几样菜,烙些鸡蛋饼,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热闹。邻居来我家串门,嘴里不住地啧啧称赞:你们家干活就不缺劳力,干活效率就是高!母亲微微一笑,是啊!多亏孩子们,要不是孩子们帮忙,我俩啥也干不了。
   父亲也附和着说:“人多就是好,干活不费啥!”“哈哈……”欢快的笑声飞出小院,飘向远方。
  
   五
   2008年,我们村整体搬迁。按人口每人补贴300元,每户送一个大铁门。父亲不禁感叹道:“多亏国家政策好,给农民们既补贴钱又送门,才使咱们住上了新房。”
   新房屋建在公路旁,全村人都住上了楼板房。村子环境优美,交通便利,两旁白杨树高大挺拔,生机盎然。
   老村庄被夷为平地,整成庄稼地,承包给了一户村民,他们全栽上了槐树,郁郁葱葱,长势繁茂,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我们家的老屋,如今仅保留着一面窑洞,像风烛残年的老人,经受着命运的洗礼,但还不愿静静地沉睡,依然默默地守护着古老的村庄。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老屋的怀念越来越强烈。老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在我心头闪现。前两年,跟着父亲回了一趟老家,老屋的门已经破败不堪。推开腐朽的窑门,炕上、地上全落满细密的尘土,似乎有蛇虫爬过的痕迹。门、窗的夹缝处,有蛛网与蚁穴并存,令人毛骨悚然。墙面上,依稀可见我们上学时得的奖状,那上面记录着我成长历程。我的眼睛湿润了,眼前又浮现出往日生活在老屋的一幕幕。
   老屋,历经岁月沧桑,已经颓败,甚至即将消失。它记录了一家人生生不息的奋斗史,装载着我成长的点点滴滴,永远屹立在我的记忆深处,高大结实,永远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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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有关老屋的精美散文。老屋有情,心中有爱,文章自然有温度。作者用灵动的文笔,从老屋的建筑结构,功能,和与之有关的童趣说起,字里行间,暖意融融。老屋条件虽艰,却很有韵味。院内的椿树下,难忘的亲情记忆一串串,宛如《三味书屋》中的百草园。姥姥,父母和自己的姊妹们都是老屋的最具活力的写照,在作者的点滴记忆中,母亲的纺车,最感人至深。然而在九八年的一场暴雨的袭击中,父母开为破损的老屋再次倾注了全部心血。父母的艰辛付出,全家人的齐心合力,以及邻居们的称赞与羡慕都成了记忆中珍珠。令作者倍感五味杂陈的是由于乡村发展需要,村子被整体搬迁。新居虽好,它还是代替不了作者对老屋的浓浓情怀。这破败的老屋里不仅藏着自己永远回不去的童年。也藏着作者那记忆深处的美好过往,也寄托着自己对父母的一片深情。老屋的厚重历史感也不断引起读者共鸣。文章中心明确,感情浓厚,借物抒情,首尾呼应,情景交融,详略得当。精美佳作,力当推荐共赏。祝金秋时节,文笔锋锐,创编愉快,佳作连连。【编辑:华为】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0814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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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华为        2022-08-14 14:06:49
  文章有感情,自然有温度!欣赏佳作,祝创编愉快,佳作连连!
文章是心灵的窗户,以文发声,以文生情,以文为友,相伴终生!
回复1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4 20:00:18
  感谢华为老师的精美编按,辛苦了,给你敬茶。祝老师创编愉快!精彩不断!
2 楼        文友:阿巧        2022-08-14 16:45:57
  故乡的老屋,记载着作者成长的难忘岁月,它是根,更是一种精神寄托。一件件、一桩桩童年趣事耳熟能详,纵然时光流逝,那段居住在老屋的时光是心中最美的回忆,永远不会老去。文章构思巧妙,融情于景,借物抒情,特别有画面感和艺术感染力,让人如入其境,感同身受。感谢梦在何处老师的精彩分享!祝愿老师创编愉快,生活幸福!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2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4 20:03:00
  感谢阿巧老师品读文字,感谢老师的精美留言,感谢老师的支持和鼓励,给您敬茶!祝您生活愉快!佳作不断!
3 楼        文友:梅雪有梦        2022-08-14 19:44:05
  一座老屋,记录了作者童年的苦乐年华,也承载了一个年代厚重的历史,它是一种精神寄托,也是一个不老的情怀。随着时代的变迁,村庄整体搬迁,老屋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个残破的遗迹。但是,以往的一切,会永远记在心中。一篇有关老屋的文字,字里行间浓缩了作者以往日子的怀念之情,时光流逝,但情怀不老。文章行文流畅,构思巧妙,欣赏学习。问候梦,祝福精彩无限,快乐吉祥:)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回复3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4 20:04:58
  感谢梅雪老师品读文字,感谢老师的精美留言,感谢老师的支持和鼓励。给您敬茶!祝您生活愉快!佳作不断!
4 楼        文友:陌尘        2022-08-15 15:40:14
  老屋如一位世纪老人,见证人世间的岁月沧桑,悲欢离合,我们的心中都有这样的老屋,历尽风雨而顽强屹立,不生不灭。拜读老师佳作,收获满满,感慨万千。
回复4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5 23:00:23
  感谢陌尘老师品读文字,感谢老师的支持,给你敬茶!祝生活愉快!精彩不断!
5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2-08-15 18:50:35
  故乡的老屋,虽然渐渐老去,但不老的是作者对老屋的一片深情。它历经风雨,见证着一家人温馨和谐,其乐融融的场景,翻盖老屋更是体现了家人的不易。老屋永远屹立在作者心中,是一种回忆,也是一种美好怀念。好文章欣赏学习了,祝老师秋日快乐!佳作连连!
淡淡的云彩
回复5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5 23:02:28
  感谢云彩社长在百忙之中品读文字,感谢老师的鼓励和支持!给您敬茶!祝秋日快乐!好运连连!
6 楼        文友:春草葳蕤        2022-08-16 11:57:41
  老屋有童年的影子 ,有父母的慈爱,也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好文章葳蕤点赞问好老师,祝愿老师写作愉快,精彩继续!
春草葳蕤
回复6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6 14:12:03
  感谢葳蕤老师品读文字,问好葳蕤老师,祝你生活愉快!精彩不断!
7 楼        文友:黄金珊瑚        2022-08-16 15:25:19
  老屋里有童年时的回味,母亲的勤劳,父亲的慈爱,兄长的关心,学习的刻苦都历历在目。老屋经历了风风雨雨,人生亦如此,一路走来,不容易,有艰辛有快乐。好文章,学习了,问好老师,遥祝秋祺。
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人生,一半清醒,一半释怀。 ——杨绛
回复7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6 21:03:27
  谢谢珊瑚老师的精彩点评,谢谢老师的支持和鼓励,辛苦了,给你敬茶!祝生活愉快!好运连连!
8 楼        文友:乡笛        2022-08-16 15:39:04
  描写老屋,重温过去,借物抒情,情感浓浓。
回复8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6 21:04:52
  感谢乡笛老师品读文字,感谢老师的鼓励,辛苦了,给你敬茶!祝生活愉快!精彩不断!
9 楼        文友:小小莲儿        2022-08-17 06:26:38
  黄土地上的一切,皆是生命中最暖的回忆。文章语言质朴,情感自然,无刻意矫情,非常入心的一篇佳作。赞,问好老师,早安。
小小莲儿
回复9 楼        文友:梦在何处        2022-08-17 11:54:47
  谢谢莲儿老师品读文字,谢谢老师的支持和鼓励。给您敬茶!祝您工作顺利!开心快乐!永远年轻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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