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又是一年花椒红(散文)
“六月艳阳红似火,椒农丰稔采摘忙。”盛夏,流金似火,又到了花椒成熟的季节。一想到年迈的父母在地里辛苦忙碌的身影,我恨不得立即飞回去帮忙。
说回就回,一刻也不耽搁。担心父母没吃早点就去地里干活,我在来的路上买了糕点,二姐还买了油条和豆浆。我们到家时没见到父母的人影,只好将吃的带到地里。
天光已大亮,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只见周围沟沟坎坎栽满了花椒树,花椒树挂满了红珊瑚似的花椒,远远望去如火红的海洋,蔚为壮观。看到这些花椒树,就像与老朋友重逢,倍感亲切。清风掠过脸颊,淡淡椒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女儿一下子来了精神,像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我们走了一段路,一抬头,发现母亲的红色三轮车停在路边,自家花椒地就在不远处。由于花椒树大多长在沟坡地,三轮车根本到不了跟前,每次下沟摘花椒只能靠步行。
父母栽的花椒树,覆盖了这片山沟地。花椒树耐旱,生命力顽强,即使干旱少雨,土壤贫瘠,依然生长旺盛。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花椒树下有个晃动的身影,孩子激动地喊了一声:“外婆!”母亲依旧摘着花椒,全然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最近天太热,母亲耳聋眼花的毛病愈加严重。见外婆没有答应,女儿又喊了一声,母亲这才回过头来答应了一声。她看见我们,脸上绽开的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父母已各自摘了半竹笼花椒,他们的手指布满了道道黑色的裂痕,手背上还被椒刺划出一道道血印,就像龟裂的土地。脸色像熟透的花椒,风吹日晒,饱经沧桑。一个月没见,母亲的腰又弯了,头上的白发跟霜染过似的,有些凌乱。母亲虽然瘦小,但她看起来很精神,干起农活来一点也不亚于年轻人。
二姐将油条豆浆递给父母,我俩便开始摘花椒。女儿也想帮忙摘花椒,可父亲坚决不让,说她还不到十岁。他将自己的小凳子递给女儿,让她坐在树荫下,女儿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二
火红的花椒一簇簇、一粒粒缀满枝头,圆润饱满,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麻香味,沁人心脾。
我一手扳着花椒枝,一手小心翼翼地摘椒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也摘不了红花椒,母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摘花椒就像做针线活一样,纯手工完成,慢工出细活,不可能投机取巧。以前摘花椒一着急,手上、胳膊上经常被花椒刺划出一道道血印,火辣辣地疼,那种钻心的痛,就如被蜜蜂、蝎子蛰过似的,一阵阵抽搐。这次,我吸取了教训,眼观六路,注意力集中,沉下心来慢慢摘。
太阳渐渐升高,威力越来越大。地里密不透风,犹如一个大蒸笼,空气像凝固了似的,人憋得喘不过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不由自主用手擦拭额头,额头上立刻像许多只蚂蚁、蚊虫在叮咬。嘴唇也被花椒麻得微微颤抖,整个脸就像在火上烤。再看看母亲和二姐,她们额头上也渗出浓密的汗珠,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但她们全神贯注,两手左右开弓,动作娴熟。父亲胳膊不太利索,动作有点迟缓,但他干活有一股韧劲,摘花椒一刻也不停歇。
摘花椒不仅要顶着烈日的暴晒,还要防止花椒汁溅到眼里。我一再小心谨慎,但还是不幸中招了,花椒汁钻进眼睛里。我不敢揉,只能跺跺脚,待麻味散了感觉好受点,又开始动手摘花椒。我问父母这么多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母亲却笑着说,年年守着花椒地,被花椒熏染,自己似乎变成地里的一棵花椒树了,对花椒味、对炎热的天气已经适应了。母亲的话简单质朴,却很有道理。不管做什么,像花椒树一样,努力去适应环境,收获才会越来越多。我为自己摘花椒瞻前顾后感到汗颜。
搁在往常,不到中午十二点父母绝不会走出花椒地,可昨天母亲却催促我们早半个小时收工,说天气炎热,担心我们中暑。我和母亲每人提着一竹笼花椒,二姐不但左手提着一竹笼花椒,右肩上还扛着一袋花椒,步履蹒跚,走向三轮车走去。父亲腿脚行动不便,女儿笑嘻嘻搀扶着他,有说有笑,远远地跟在后面。
看着二姐被肩上的花椒累得气喘吁吁,我好几次想替换她,她不肯,说我的病还没好利索,不能再累出个好歹来,她比我力气大,能扛动。善解人意的二姐,责任感强,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我们分忧解难。
回去的路全是土坡,坑坑洼洼,路上布满杂草,人走路都费劲,更别说胳膊上还提着一竹笼花椒了。在中途歇了两次,终于来到三轮车跟前,把花椒放上去,如释重负。母亲稳稳地开着三轮车,终于到家了。母亲一进门也顾不上休息,就开始洗手做饭。看着母亲去了厨房,我紧跟其后,帮她择菜做饭。二姐实在太累了,即使坐在凳子上歇息,也不忘摘去花椒上的叶子。
三
吃完饭也顾不上休息,我们得抓紧时间剪掉多余的花椒叶,不然花椒卖不出去。今天有我和二姐在,父母不用操心卖花椒。下午六点左右,我和二姐骑着母亲的三轮车去邻村卖花椒。
卖花椒的人好多,排着一字长蛇阵,足足有十来米远。排队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收花椒的车即将装满,前面却还有三四家没有卖。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辗转到另一家收购处,又开始排队等候。终于轮到我们了,只见客商将花椒倒在一个大盆里,用手仔细地翻阅查验,看里面是否掺杂着劣质花椒。母亲种的花椒成色很好,全是货真价实的大红袍,红得养眼,熟得统一。虽然价钱赶不上去年,四块五一斤,但总算将花椒顺利卖掉。
这可是我们四人一早上的劳动成果,母亲高兴地说,今天卖得挺多的,比往常多卖了一百多元。你们摘花椒的速度就是快!我们还年轻嘛!再不利索就老了。二姐笑着说。
我和二姐没有回家,在母亲家待了一晚上。由于昨天太累饿了,一觉睡到早上六点。醒来一看,发现母亲已给我们做好早饭,而且还给每人煮了一个鸡蛋。母亲做的饭虽然简单,但很可口,舒心暖胃。
早上继续帮母亲摘花椒,依然汗流浃背,依旧遭受着花椒刺、花椒汁的侵袭,但今天感觉比较顺手,速度也加快了,偶尔被扎一下也能忍住。熟能生巧,巧能生花。今天又比昨天又多卖了一百块,母亲乐得合不拢嘴。累并快乐着,这段时间虽然辛苦,但只要每天有收入,心里就格外高兴,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父母一大把年纪,栽了四亩花椒树。从育苗、栽种、拉枝、锄草、打药、采摘一直到售卖,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他们太多的心血和汗水。加之父亲又干不了重活,挖坑、拉水、打药的重活全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父亲只能打打下手。
说起上次打药,母亲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天,母亲拉了一大罐水,临近花椒地下坡时,母亲让父亲在后面踩住车尾,她在前面驾辕。父亲费力地扶着车帮抬着腿,还没来得及踩上去,车子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坡下快速滑去。母亲抵挡不住车子的冲力,紧紧地被车子推着往前跑,差点被车子碾压,多亏她躲闪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过后心有余悸,说那次真得把她吓坏了,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受罪外,还要连累孩子们,明年说什么也不自己打药了,让其自由生长,摘多少算多少,总比荒着强。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莫名的酸楚,一辈子和黄土地打交道的父母,对土地的热爱已经深入骨子里,怎能轻易说放下。那缀满枝头的玛瑙似的花椒,是他们辛勤汗水的结晶,寄托着美好的希望。
回家后将电话打给母亲,她正在给邻居卸梨,每年夏梨成熟之时,母亲都会给邻居帮忙。用母亲的话说,都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邻里关系更融洽。收梨的客商少,得抓紧时间全力以赴。花椒可以慢慢摘,反正每天都有人收购,不用太着急。
今年回家帮母亲摘花椒,切身体会到了父母劳作的艰辛与不易。他们勤勤恳恳,不辍劳作,享受着摘花椒带来的快乐与满足,虽苦犹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