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花暗竹鸡啼(散文)
我是在赶场回来的路上,与那只松鼠偶然遇见的。
赶场,北方人叫赶集。按方言要求,一般要离街市三四里以上才可用“赶”字,我本住在场镇,离市场也就一里多路,应该不用赶场而要叫上街。但这中间隔了一个直径约一百多米的小村落,从村落上街,自然就像城镇街市辐射的村民们一样,需要“赶场”了。
这是一个四面都被钢筋水泥紧紧拥揽的村落。里面没有生力军,稀稀落落地只有几户留守老人还在默默地耕耘。
如今正是收割季节。天空清澈,湛蓝高远,田地里一些庄稼已收割,一些还没有收割。一些玉米只剩下枯黄的秸秆在坚守阵地,一些还青油油的在田地里茁壮成长。九月黄大豆宽阔的叶面,有些苍绿,有些火红。眼前的田园色彩斑斓、悦目。树林竹丛时时有清脆的鸟鸣传来,仿佛是在与我打招呼。身边的河流在哗哗哗地奔流。追逐流水的鸟儿,每一声啼叫,都能唤起一朵朵浪花应声回响。秋天的阳光洒在水面,仿佛是为流水披上了奔向远方的盛装。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经历了今年巴蜀大地酷热的高温灾害,眼前这“天气已凉未寒时”的美景就更显得可贵了。我沿着河堤一边漫步一边欣赏秋景。朵朵木槿在农家门前浅浅微笑,牵牛花时不时从草丛中探出头,向我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做一做深呼吸,可以嗅到草木收割后那阵阵醉人的芳香。
突然“嗖”的一声,从树林里蹿出一只小东西,径直就越过被硬化了的小路。眼看就要钻进路边的土地庙了,一侧头,发现我正在靠近,“嗖”的一下,它很快又隐身进了树林丛中。
我意识到了我的唐突,一定是我的出现惊吓到了它。这只小东西综色,有小猫那样长大,毛茸茸的尾巴,奔跑的速度一点不比奔跑的猫慢。不用说,这是一只小松鼠。这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并认识的传说中的松鼠。土地庙常年有水果点心供奉,小松鼠一定是想偷吃土地庙里的“禁果”,没想到被我这位不速之客撞坏了它的好事。
因为几乎没有人了,很担心眼前村落的现状还能维持多久。想一想小松鼠的命运也真是可怜。它一定是饿坏了,才会在大白天要去土地庙偷吃禁果。我这么一惊,说不定已经触碰到了它的生存底线呢。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补救赔罪的方法,那就是明儿场为小松鼠买点吃的,比如水果之类的东西放在土地庙。如果它要吃,只要有我一口就少不了它的。
之后几天,就再没见小松鼠的身影。我买的水果它没吃,在土地庙的供盘上都放蔫了。这说明它并没有从我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依然喜爱这眼前的秋色。一次次行走在村落,看飞鸟在树林竹丛起伏,听鸟鸣,感知丰收的气息,接受阳光的抚摸。风轻云淡,仿佛能看见桂花一粒粒在飘,也能听见它们落地为泥的声音。
最近一次遇见松鼠也是在赶场回来的弯道上。再走,就快走出村落了,瞥眼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后的稻田“嗖”的一声蹿了出来。就在它要从路上纵身跃下已经收割完的玉米地时,又一次转头发现了我。略一迟缓,小松鼠又“嗖”的一声以极其轻盈的速度退身回到了田埂的草丛中。后面是稻田和青油油的玉米地,再后面,就是树以及竹共同组成的丛林了。
小路虽然恬静,但毕竟有人来人往。小松鼠一定感受到了秋收的热浪,也想尝尝鲜,在人世间收获一点小确幸吧,不然怎会这般轻易就抛头露脸。其实玉米地已经收割了,只剩下一些倒置枯黄的秸秆,它可能不会找到吃的。
我一下子又释然了。看一看四下里在农家房前屋后稀稀落落分布着的树林、竹丛、田园,这都是小松鼠生活的家园啊。它并不愁吃。
世间万物皆有情,小松鼠再次现身,或许也是在请我放心。如果只有靠偷吃土地庙里的禁果生存,它是不会活到现在的。眼前,它还算有着一片辽阔的天空。
“树深松鼠竞,花暗竹鸡啼。”诗歌里的竹鸡是野雉家族的一个品种。
当然,我看到的景象还无法比拟诗歌描写的境界,但只要有坚守,就一定会美景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