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尽力奔跑(随笔)
阿木在奔跑着,向前!
阿木很想停下来,稍作短暂的休息。然而不能,他不敢停下来,哪怕只是短短地停下几秒钟也好。
并没有人在后面驱赶他,没有人!
甚至还有一个声音在劝着阿木休息一下,停下来喝一口水吧。
“谢谢,但我不能停下来……”
阿木并没有说出来,他只在心里感谢着,似乎挥了挥手以表达谢意。
雨什么时候停的,阿木早已忘了。太阳出来了,立刻将地面晒得火热,温度开始升高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地升了起来。
天空是蔚蓝的,万里无云。有风,因为阿木的奔跑而有一缕弱不可闻的风吹过来,不能明确地感觉是否有一丝的清凉。然而,聊胜于无。
烈日下,阿木尽力地奔跑着,一直奔跑着,不知疲惫饥渴。
阿木记不得自己从哪里开始的,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阿木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危机的时候开始的吧,或是在阿木悚然惊觉,时间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远去,而他没有一点的可以挽留余地。
阿木记得,他一路地奔跑着,曾经遇到一个自称狂人者,傻傻地对阿木说着救救孩子的话。阿木看了看那个狂人,想要给他解释什么,不过阿木不敢肯定,狂人是否能听得进他所说的话。毕竟,阿木自觉有自知之明,还不能有此魅力让一位狂人听进他的解释。
救救孩子!阿木悚然一惊,那一位难道还沉湎于水深火热,竟不知如今三千盛世繁华,天下太平。
阿木一路奔跑而来,虽自身凄惨惶恐,倒也明白事理,如今盛世之邦,阿木目光之所见,双耳之所闻,些些许许,虽不曾尽如人意,却也算众望所归,人心所向。除非有谁心怀不轨,居心不良,故意地哗众取宠,扰乱民声。也不免徇私枉法者,蘸血而食,惘顾民怨。阿木知道,这样的人终将自食其果,不得善了。
阿木笑了笑,不再管那狂人,继续地向前奔跑而去。
阿木也曾记得,他好像路过一处草堂,一位白发老者请他稍坐。那老人一副悲天悯人模样,一边为阿木斟了一碗米酒,一边感叹着,他这茅屋草堂虽则简陋破败,好歹也算可以躲避风雨。只是天下熙熙攘攘,却多冻死骨!老人叹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阿木不禁肃然,为之感动。阿木记得,这位被称作诗圣者,不独有满腹经纶、华章文字;那一份赤子之心,悲悯之情,放诸后世万古,亦属可贵可敬。阿木还是不能开口,向圣人解释,如今盛世繁歌,岂止广厦千万,而人民早已安居乐业。所求者,不过萤萤苟苟,一己私欲而已。欲之沟壑难填矣,纵广厦万千,而空置者众,何也,各为其利矣。
阿木一路奔跑,见洞庭之水,浩渺波诡,岳阳之楼,凌云其上。一人立而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阿木忍不住为之喝彩鼓掌。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情况,阿木则有些的无奈一笑。想自己终是人微言轻,更无包容天下之心怀胸襟,能够努力地做好自己,其实都难啊。唯庆幸生在这盛世华年,而如范翁者亦不少者。天下之忧乐矣,其如家国之兴亡,匹夫之责吁?纵手无缚鸡之力如阿木,不敢或忘而抟。范翁当生此盛世,必喜极而泣乎?阿木不能明察,也不在意。笑着,继续奔跑而行。
阿木一路奔跑着,来到一处江水潺潺之地,见一清风瘦骨,满怀悲悯之老人,仰天长叹而高歌兮不矣。阿木不解而问,则曰‘九歌’!阿木惊而悚,再问所祭者谁?曰东皇无倚,太阿无极,云中唏唏,湘水流殇,司命乘龙兮而兰质惠心,东君临槛,河伯而登昆仑,山鬼君思兮而窈窕而忧岂?夫国之殇殇,钟鼓齐鸣,以礼以魂,吾将何伤?
阿木惭而羞且,拜而三叩,顿首。再顾,则江水茫茫,蒹葭披霜;唯余音袅袅,人影缈缈。唯风潇潇兮谁与水寒?
阿木肃目而凝神,几番思绪千万以慨。余音中奋力奔跑,风驰而电滞,浑忘而无悲!阿木立而于东海,涉于乎平川,反省乎己身。
则世人俗俗以昏乎,则天下兮熙攘为利;吾辈不悟不悔,唯尽力以奔跑乎,以求心安?所谓逆水而行舟者,所谓戒身以明志;淖之清溪之泉,掬以弱水之渊;吾为人父者也,当以身行而榜样乎?尽力之奔跑于荒野莽林,寻微薄之光于幽深暗夜;以为真理乎,是为真理?
阿木展眉动容,于是抬脚起身,重奔跑于溪径砾途,虽身疲而力之将竭,不敢稍停!阿木奋力而行,奔跑如风。阿木身轻如燕,翱翔九天;望月而歌,临海而啸:吾之所为者,不及前辈古人多矣,吾之所言所学,亦不如前辈古人多矣。时不我待,余生了了,吾何德而不尽力以奔跑?
阿木长啸以歌,大笑而泣,更不顾众人指点笑话,从容迈步。
于是有人问“将去何往?”
而阿木回曰“不知!”
前路莽莽,谁而知晓其终点?吾只尽力以奔跑,即殒于半途,可矣。
阿木不再理会旁人,一路向前,奔跑、奔跑,一路的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