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难忘的羊肉白菜面(散文) ——南垣村之四
我的中学同学杨俊,在省城太原定居供职。我们有四十余年未见面了。
她近日要回老家探亲,我们约好明天下午见面,我想象着她的容颜,搜索着关于她的点滴往事。
四十年岁月磨砺腐蚀,我们都变成老太太,漂亮温柔的杨俊能幸免吗?尽管约好明天见面,但我夜不能寐,迫不及待地在脑海深处翻找四十余年丝丝缕缕的记忆。
杨俊家与我家住邻村,她家的村子名叫侯村,这个名字的来历总觉得与王侯将相有关,不曾考察,暂且这么想象。我家住董庄村。
两个村庄隔着一条大马路,侯村在路南,董庄在路北。大约距离五里路。
候村附近有个“华林苗圃”,上中学时,学校组织我们勤工俭学,经常到华林苗圃劳动。那是人民公社年代,吃大锅饭,农民靠挣工分养家糊口,粮食并不富裕。生产队交完公粮,所剩无几的粮食,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孩子多的家户,常常有青黄不接、断粮吃野菜的日子。
现在回忆往事,才知道当年的我有多不懂事!我竟然跟着杨俊去她家蹭饭,唉!想起来真是惭愧无比。
六十年代的一天,中秋过后,秋霜皑皑。太阳褪去红色,有点泛白,我们在苗圃劳动。午后,秋风瑟瑟,饥肠辘辘,已经没力气干活了,同学们都盼着收工,每天只干半天活,带干粮,没有午饭。
杨俊看我衣服单薄,脸色发白,她像大姐一样,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将我搂在怀里,心疼地说:“一会儿跟我回家,我家近,吃点饭就暖和了。”
“嘟嘟”的哨声终于响起,同学们沸腾了:“收工了,收工了!”在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中,杨俊拉着我的手,向侯村方向奔去。
杨家叔叔与阿姨待人和蔼可亲,对女儿带回的不速之客毫不嫌弃。拿出舍不得自己孩子吃的红枣、柿饼等好吃的给我吃,做最好的饭菜招待我。
那个年代,一年能见到两次肉。中秋节、春节发两次肉票。平时难见到肉星。
阿姨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节省下的肉票,吩咐叔叔快去村东头集市买羊肉。又从瓮里拿出一小袋过节用的白面,给我做了一顿终生难忘的“羊肉白菜面”。
杨叔叔气喘吁吁地骑自行车回来,左手提着一条儿羊肉,右手拿着一棵白菜。阿姨将羊肉切成均匀的细条儿,白菜帮切成筷子粗细的白段儿,白菜叶切成菱形状。白菜帮,绿叶儿,羊肉各一堆,然后分别收在三个碗里,红白绿相映,煞是好看,顿时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饥饿感袭来,隐约听到肚子咕咕叫,估计已垂涎三尺,狼狈之态可掬。
阿姨坐上炒锅,倒上油,油热冒烟,将葱姜蒜炸成黄色,倒上羊肉条,翻炒几遍,香喷喷的肉香味弥漫着全屋。然后,先放白菜帮,翻炒两遍,好像搅了两筷子黑酱,顺手喷了些醋,盖上锅盖,炖了一会儿,又浇些汤汁,随手把绿叶覆盖了一层。我想,这是要把肉香味封住吗?
转过身,阿姨把和好的面团揉得光滑,擀成大大的圆,折叠成一条长长的面叠,再切成均匀的面条。擀面切面的声音错落有致,慢起快落,很有节奏感,极像在听一首悦耳的演奏曲。
阿姨动作麻利,一会儿两碗羊肉白菜面条端上饭桌,香味扑鼻,我顾不了许多,稍作忸怩状,就“哧溜哧溜”吃起来。吃完,我瞪着两眼在四周寻找其他几个姐弟,却不见了踪影。(阿姨为了我吃的心安理得,把孩子们打发走了)。
杨俊陪我盘腿坐在炕桌边。叔叔阿姨就着面条汤泡窝头,我的鼻子发酸,眼圈发红。我惭愧极了,懊悔不已!
回忆起来就恨自己贪吃,扛不住饥饿的折磨,抵不住面条的诱惑。
不夸张地说,那顿羊肉白菜面,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可口、最难忘的面条,四十余年回味无穷。
阿姨做饭的动作轻盈美妙,我看得入神,那顿特殊的面条,永远刻在心里。后来结婚生子,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遇到冷天,我会给家人露一手,做一锅羊肉白菜面。每到这时,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吃面的状态,我不由想起阿姨做饭时灵巧的双手,专注的神情,慈祥的面容。
杨阿姨是位心地善良的妈妈,更是一位心灵手巧的母亲。杨阿姨离世多年了,我依然回味阿姨的羊肉白菜面。杨阿姨教会了我如何做面,更教会了我如何善待他人。
想念您——善良的阿姨!想念您做的羊肉白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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