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忘年交(散文)
今天天气特别凉,不,不是凉,应当说是特别冷。早晨起来,打开窗子,一股刺骨的凉气冲进客厅。我本能地感觉到,我必须加衣裳了。于是找衬衣和衬裤穿上,出门到上海花园门口做了核酸检测。
但还是觉得有些凉。我真的对老天有意见了,今年夏天出奇地热,在济南气温都有达到四十多度的时候,而老家莒南则阴雨连绵,把玉米都淹了,有的地里都绝产了。但是意见归意见,老天爷还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容你分辨。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还有零星小雨,我这对天气特别敏感的气质,难免有些不悦。
但有一件事,冲去了我的不快:今天是重阳节,大店王占魁先生过生日,打前几天曹老师就跟我说了,叫我参加。说实在的,对这类事情,我向来不感兴趣,但是,王老的生日例外。慢说天气冷一些,就是下暴雨我也要去。为什么呢?诗经有言:“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我打小就喜欢交朋友,但却很少交到好朋友。这一方面是我的要求太高,总觉得一般人太俗气,所谓曲高和寡是也;另一方面,也是社会原因,大多数人不太好交,那年月,你交人必须小心谨慎,跟再好的人说话也要留半句,怕的是说错话叫人告发了遭受牢狱之灾。改开以来呢,政治空气缓和了,但是人人向钱看,以钱为基础交的朋友自然不是真朋友。这样,几十年来,我数了数,真正投机的不超过二十几个。
大约四年前的一天,我通过曹老师认识了王占魁老人。人说,人与人之间,有的是天然排斥,有的是天然吸引。这说法不无道理。至于是什么原因,那是很复杂的事。王老那年已经九十多岁了,比我大二十岁,但是这种年龄的差异,不影响我们之间的相互吸引。他说的每一件事都引起我极大的兴趣。
我从他的谈话中看出他的不同于一般人的性格。他正直豪爽,有一种侠义之气,也有点超凡脱俗。特别是一生同情弱者,不畏强暴,敢于坚持正义,这一点正是我们的共同之处,也是中华民族的优良文化传统。
那次我们一见面,王老就侃侃而谈。他的谈话都被我录下来了,后来我给他制作了一个纪录片——《王占魁的革命历程》。
他的事迹颇多,短短的视频不足以囊括他的所有事迹,但也能从中看出概况。
王老生于1926年。十几岁的时候,正赶上抗日战争时期,他被延安派来的同志任命为村儿童团团长,站岗放哨,盘查路人,见出他的勇敢和组织能力。1944年,日伪军向解放区进攻,共产党为了解决医药的缺乏问题,在私人药房的基础上,建立了山东大药房。王占魁做了山东大药房的业务员。他经常冒着极大的风险出入于敌占区,购药、卖药,将药品送到部队。抗日战争结束后,已经投降共产党的郝鹏举又叛变了,他大肆屠杀共产党人。王占魁开始不了解情况,单枪匹马到郝部讨要所欠的药钱。没想到却进了虎口,生命不保。但王占魁凭着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在朋友的帮助下,成功逃出郝部,立了大功。另一次是诸城突围。当时驻扎青岛的国民党新五军在还乡团的带领下进攻解放区诸城。王占魁被敌军发现,形势危急。但他处变不惊,亲自用手榴弹打退了还乡团的进攻,赶着载有药材的马车成功突围。还有一次是临朐弥河突围。当时弥河发大水,将王及其同伴拦在河这边。但王占魁凭借其勇敢和智慧,察看了已经被大水漫过的弥合桥,根据水纹判断如何过河,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驾着马车过了河,来到莒县。
王老一贯行侠仗义。一次跟朋友来到海边,见一伙土匪抢劫几个女孩子,他和神枪手王家龙谋划后,分工打死了几个土匪,救出女孩。
王占魁虽然是一位业务员,身份不高,但是他一直冒着被枪毙的危险跟坏人作斗争,而且屡屡获得成功。
王占魁老人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他的故事讲也讲不完。
他工作如此,从个人生活作风上看,他也是非常有特点的。他不爱财,为人大方,慷慨好施。早年如此,晚年更是如此。这一点很像古代的一些英雄人物。
总之,在我的眼中,他是那种完美的人,是我理想中的男子汉的形象。所以虽然我跟他是两代人,却毫无代沟的感觉,谈得非常投机。我们真正成了忘年交。
今天我虽然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但还是开车带着曹老师等来到老人的家,并到饭店参加了他的生日典礼。我对老人的感觉是:虽然他已经九十七岁,但至多也就是六十岁的样子。他面色红润,说话声音洪亮,满面春风。太奇怪了,他好像一年比一年年轻。
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现在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但愿王老永远年轻不老。庄子《逍遥游》里面说的活到八百岁的彭祖是一直以来所传闻的寿星。我真心希望王老像彭祖一样长寿,那样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能够经常跟他接触交流,以他为知己,以他为做人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