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超时空传播(微型小说)
太阳钻出云彩的时候,楼前的香樟树闪着金光。菜小香好几天都不能出小区大门,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菜小香觉得,天阴天晴不重要,重要的是太阳出来,楼上的人就会下来烤太阳,那样又有人说话,她可以静静地听着,然后找机会插话。
“昨天打过的那些电话,今天健康码全变黄了。”李菁才说完,静静坐在一旁的菜小香插话了,“哟,不得了,打个电话健康码也会变黄?这病毒太厉害了。”
李菁没理她,继续跟同事聊着黄码的问题。菜小香无趣,只得转过目光继续注视大门外面。
被关在大门内的菜小香特别无聊,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远山,打个盹,太阳还是挂得老高。要在平时,清早一起床,匆匆吃完早点,她早挂着个腰鼓到广场找那群老太太集合去了。无论能不能踩到音乐节奏,只要把腰鼓敲响,手脚还能比划,菜小香都是欢快的。
通常情况下,他们的观众只有几条流浪狗。周末,会多几个玩泥巴的娃娃。每逢节日或是哪家有白喜事的日子,他们会像城里的那些老太太一样,统一服装,抹上胭脂口红,把自己的脸弄得像猴子屁股一样。鼓声响起,一颤一颤,手舞足蹈,严肃而庄重。
凑惯了热闹的菜小香在家是寂寞的。孙子上了小学,不再围着她转。为了讨好孙子,菜小香偷偷地给孙子买方便面、麻辣条、可乐,买回来之后全都藏在卧室衣柜里,趁李菁没在家,她翻出来吃,孙子见了,自然也要吃。吃过一次之后,孙子自己会去找。吃过零食的孙子到饭点都不吃饭,李菁看看垃圾桶,盯着儿子恶狠狠地训问起来。
菜小香背地里说:“李菁的鼻子比狗鼻子都厉害。”
看到孙子被训,菜小香必定解释:“哪个拿零食给他吃了,那是我买来藏着自己吃的,他要吃,我有什么办法。”
李菁总不能当着婆婆的面反驳吧,那样的话,菜小香就有理了。她会在潘庆乖回家的时候靠在沙发上说头晕,说自己想潘庆乖的父亲,让潘庆乖送她回老家。
老家除了一件破瓦房,什么都没有,回去吃啥?潘庆乖是家中独子,为了让他读书,菜小香差不多砸锅卖铁了。潘庆乖不负母亲期望,顺利毕业还有了自己的工作。他常说,要不是母亲,他只能在家种地,哪有这么好的生活。父亲没了,潘庆乖说什么也要把菜小香接到身边,说是帮着照管儿子,实则是为了尽孝。
看到母亲那样,不用想,潘庆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受了委屈。看着李菁,潘庆乖的眼睛渐渐歪斜,出气也粗了。
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态度,李菁除了训斥儿子,只好不与菜小香说话。偏偏菜小香是个多话的人。回到屋里,菜小香拨通了外孙女的电话,嘟嘟嘟的几声,电话通了。
“喂,外婆,你还好吗?”
“好好好,你吃饭了吗?听说最近打个电话健康码都会变黄,我就是想问问你还好吗?还有,你接打电话的时候千万要当心,听说这次的病毒会‘超时空传播’。”
“外婆,别担心,我们的健康码昨天就变黄了。外婆,有个客户正在等我,如果没什么急事,待会儿我再打给你。”
嘟嘟嘟,菜小香张了张嘴还想说,外孙女早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菜小香看了看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孙子,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她刚还听李菁与同事说,家庭成员只要是谁的健康码变黄,不但全家都要去医院做核酸检测,而且过完清明收假时,读书上班的都不能按时返校返岗了。自己一把老骨头,黄码不黄码,感不感染病毒都逃不过阎王爷的手心,可是儿子、儿媳、孙子?菜小香拿着手机愣了一下,不敢接着想,赶快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口罩,哆嗦着进卧室了。
吃饭的时候,潘庆乖回来,看母亲不在,问李菁。李菁在厨房炒菜,摇摇头。问儿子,儿子说没看见。
平时这个时候,菜小香都在门前等潘庆乖,今天哪儿去了?
李菁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口连续喊了几声,“妈,吃饭了。”没人回应。潘庆乖房前屋后找了几圈,没人。等潘庆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菜小香已经戴上口罩用油纸把自己“隔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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