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巢】山中精灵(征文·散文)
回隆山脉很大,山挨着山,弯连着弯,坎接着坎。坡陡林深,长满了各种松木、野梨子、大叶木、刺梨树和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树。树叶金黄,团的、椭圆的、剑型的,甚至有鸭脚型的树叶,密密麻麻紧挨着,亲得很似的。叶面一致向上,似乎沉浸在日光浴中,如醉如痴。透过枝叶间隙落下的阳光,斑斑点点,碎金片片,变戏法般使得树干颜色奇异,仿佛穿着古代战士的盔甲。一棵棵树干,如一个个穿着盔甲的战士,守着这一方山水,护着这一方生命。
我穿梭于林间,紧盯脚下,不放过一寸土,寻找目标。
这应该是今年我最后一次捡菌子。季节变换,阵阵秋风阵阵凉,天逐渐冷了起来。曲靖的气候就这样,国庆节后,气温骤降。山土温度低,菌子不再生长。
后疫情时代,城区防疫抗疫成了常态。我不想给自己找不快,也不能给别人惹麻烦,听从了社区工作人员的叮嘱,不出远门,更不会到有疫情的地方游玩。不过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好,生命在于运动,国庆七天假期,不活动对身体不利。也许很多人的想法一样,我正盘算时,王警官杨平原夫妇打来电话,说假期去富源回隆他们家老表承包的山林捡菌子,我欣然答应。
王警官的老表姓杨,十多年前他承包了这片山林,约两千多亩。往南走,距离沾益白水很近,往北,是回隆社区。杨老表精心管理了十多年,方能有现在的样子,树高林深,植被多样,生机勃勃。竟然有了野猪,杨老表笑着说,不过只要你们不主动惹它们,它们不会攻击人,只会往密林深处离去。
我没有恐惧,但还是拿了一节棍子,以防万一。顺着坡,我往林深处寻去。密林处,一地的枯树叶子,叶面像葛根切成片晒干的模样,安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享受晚年时光。
一蓬灌木丛根部,闪着金铜色。我忍不住一步跃至,蹲下身,屏住气息,轻轻移走隆起的枯树叶。哎呀,腊肉菌,像两朵小铜伞模样,这也叫铜锣菌,也许它的颜色是金铜色而得名。这种菌比较金贵,营养好,是餐桌上的佳品,口感极棒,脆香,那味道仿佛油炸阴苞谷籽后滴了一滴百年陈酒。曲靖南苑附近一家饭馆炒铜锣菌标价89元,可见其珍贵。我轻轻握住菌根,摘起,放入提篮。刚进山就有收获,非常开心,我想到了运气两个字。绕过灌木丛,前面金黄一片,我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脱口而出,奶浆菌,奶浆菌!我数了数,一共七朵,金晃晃的,挺立在地上。最大的一朵,我双掌都遮不住,从未捡到过这么大而多的奶浆菌。最小的一朵,也有我巴掌大。七朵在一起,每朵距离不到五十公分。我仔细观察,猛然间,我有些恍惚。七朵奶浆菌连成线,仿佛就是一个阿拉伯数字“7”。我捡菌生涯中这是第一次见到,真奇了。我没有立即摘起,静静站立在旁。我想分享此时的美轮美奂,连忙取出手机,一阵狂拍。我无法表达我此时的心情,我想疯,把自己也疯成一朵奶浆菌,加入它们,与它们对话。良久,我回过神来,轻轻道,你们的价值不在这里,我带你们走。
正是深秋季节,刷把菌很多,且成片生长。叫刷把菌,是它的模样像一把刷子。有橘黄色的,有紫色的,有乳白色的。橘黄色的口感好,紫色的有些泛酸。大朵大朵的我摘了,小的留下,让它们继续生长,让后来人捡。
再翻过一道坡,我又收获了不少。提篮里,有腊肉菌(铜锣菌)、奶浆菌、刷把菌、小麦菌、荞面菌、兔腰子、喇叭菌和鸡油菌等。提篮已满,再捡,装不下了,我不贪心,转身,往回走。
走出大山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山脚是一片深黄的苞谷地,山与地之间有刺栅栏隔着。进山有专门的入口和通道。有老乡正在地里收苞谷。有几块地已经收了,有几块苞谷棒子还长在杆腰上。老乡望了望我的提篮,笑笑,说,真是千人千份,万人万份。我早上才进山捡过,还有人在你们进山时刚离去。我连忙回话,说,我是运气好,不然哪里还能捡到菌子。老乡没再回话,忙着收拾掰下的苞谷。我往前走,老乡的话突然在后面传来,说主要是现在有人经管了,我们也懂得保护山林的重要,没有乱砍滥伐了。不然早几年,你运气再好,也是没有菌子的。
我一怔,缓缓回头,老乡正在掰苞谷。晚阳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红披风,带起束束霞光给我一阵暖暖的感觉,直涌我心里。我猛然醒悟,哪里是我的运气好,是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的理念长在人们的心里了。有人管,有人护,管得好,植被长得好,菌子这种山中精灵,便有了生长的土壤。
我突然想起今年第一次上山捡菌的情景,是七月初吧。老乡石艳萍夫妇约了去富源后所法凹梁子捡菌,说中午饿了在山上烧青苞谷洋芋吃,叫我再带上她的闺蜜胡金润。
我说好。胡金润我再熟悉不过了,去年她领着我们几个到她工作过的兴云煤矿附近山上捡菌子,她熟悉菌窝。那次在会合地点,她特别惊讶,嘴巴张成O型,她也没有料到我捡了满满的两提篮菌子。真的,我觉得我捡菌子还行,按胡金润的说法,只要我在,她的菌子王称号就由我戴了。我知道她是夸奖我,她才是真正的菌子王。我听过她的故事,感动了我,还写了一篇文章叫《菌子王》,她不屈于命运,走出痛楚的阴影,融入灿烂的阳光。在她低落的日子里,她与大山为伴,与山中精灵菌子为伴,哪里有菌子,哪种菌子能食用,她最清楚。那段时间,她天天进山捡菌,仅卖菌子的收入高达两万多,当地人叫她菌子王。有一次进山捡菌子,同行的人提篮里有一把镰刀,她不准带进去,只准带棍子和爪子。她说,每一个人都要爱护大山,不然这里砍砍那里挖挖会破坏山林,菌子就不会长了。
石艳萍夫妇已在山口等我们,交代我们先进山捡菌子,中午一点正在半山处平地汇合,然后生火烧青苞谷、洋芋,品尝农家美味。
还不等他们交代完,一行人蜂拥进山。这个季节刚出菌,谁能第一个捡到菌子?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是我。捡到的是一对青头菌。土里刚冒出来的菌子,给我的感觉,像两根瓷白色小柱子顶着倒扣的两只染了青色的小圆碗,或者说像两把天青色的小圆伞,那圆,圆得可爱。青头菌有自己独有的灵性,只要发现一朵,肯定还有另一朵,它们总是成对出现的,彼此永远守候。它们总是青汪汪的,与天与地与林同色,气味清香,深得人们的喜爱。
石艳萍正好站在旁边,说果然胡金润说得对,有乡哥你在,菌子王这顶桂冠非你莫属。我哈哈大笑,揣着明白当糊涂,收下表扬,迈开步子,继续前行。我多少摸到点门路,青头菌一般喜欢在青松林里出现,大把菌喜欢在埂子边。山上,惊喜的叫声此起彼伏,菌子多了起来。七月的菌子,多是青头菌、黄大把、黑大把、见手青、米汤菌、黄牛肚等,红菌子我们不敢捡,有人说有毒。不过菌子王胡金润敢要,后来细细请教,方知根茎泛红的可以吃,根茎纯白的不能要。紫大把不能要,特别是根茎长了一圈撑开像穿了裙子的,坚决不能要,胡金润说,一朵菌能毒死一头牛。很多人吓倒了,捡到不认识的菌子,都要请教胡金润,才敢放入提篮里。
石艳萍的爱人来了一个俯冲,等我们反应过来,他捡到一朵黄大把,黄生生的,有大碗大。够炒一盘了,他乐呵呵地说。大把菌分黄大把、黑大把、紫大把。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把把特别粗大,有时上面的帽帽盖还没有把把粗大。黄大把最好,黑大把其次,紫大把要不得,有的人叫鬼大头,又苦又酸,不好吃不说,还有毒。
捡菌子的时光很美好,过得比平时快,满山跑还不会累人,仿佛菌子真的是山中精灵,会使法术,让捡菌子的人像中了魔,狂得很。捡着了,那狂笑的模样,羡慕得让没有捡到菌子的人狠狠说一句:神经病!
一晃到了中午,大家尽管不舍还是到了集合点,毕竟肚子饿了。众人都把提篮放在一起,摆拍,攀比一番。有的提篮满了,有的提篮还浅一些。让人不得不惊叹的是,胡金润捡到满满的两提篮,而且色质好。不愧是菌子王啊,我心诚口服地赞扬道。
开始生火,烧青苞谷、洋芋、嫩小瓜,想想就好吃,我咂了咂嘴。
我们正要去找柴,胡金润突然大声说,只准找枯枝,不准砍伐活树,折断新枝。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顿住脚步,望着站在我面前的胡金润,原本瘦弱的她,仿佛变得异常结实,且逐渐高大了起来。
她是真正的菌子王,捡菌子厉害,爱惜树木、保护山林同样厉害。
哈哈哈,看来是大丰收啊!一阵爽朗的说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原来杨老表来接我们了。
杨老表皮肤呈小麦色,身材中等,壮实板扎,一定是他整天行走在山林里的缘故吧。他挽着一圈铁丝,右手臂有溢血。见我盯着看,说,那边临路处有一个切口,我修补了。不小心被铁丝剐着。没事没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着。我把菌子比作山中精灵,其实,像杨老表、胡金润这样爱护山林的人,才是真正的山中精灵。正因为有了他们,护着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方有了这绿水青山,聚得了灵气,菌子才有了生存家园。
不然,我们哪里去捡菌子呢?
谢谢小风,编按击中文意,正是我要表达的主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就是我们需要的家园。
保护山林树木,是我们每一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与小风共勉!

还有许多不足,要向二哥学习!
恰到好处的描写,将山峦山岚变成美丽的剪影,让友人之间的互动和美丽的环境相融合,让人理解,给人亲切,将会形成一段美好的记忆和出行佳话,站立于长长的人生经历之中,抚慰着烦杂的生活化为纯朴简单。
山离开了人,是一座死山。人没有山,人类就会失去生存之本。山,没有被人们发现,山只是山。山,当被美丽的文字托起时,山才更美丽,储藏更丰富,人类更向往。
站在作者的文章中欣赏,真有些想念这类型的切身体验。

人与大山的关系,被洞天说透了。

其实就如老姐挖野菜。生态不好,也不会有野菜。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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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评论说中我意。天冷,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