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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书香•情】阿妹姐的一世情缘(散文) ——鱼圆传奇


作者:程介平 白丁,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51发表时间:2022-10-22 19:02:50
摘要:少女阿妹姐有个心仪的人就是我的父亲。后来嫁给高木匠却做了寡妇。听说母亲临死前抓住父亲的手,要求父亲一定要照顾好阿妹姐。我任凭阿妹姐把我脱光,抱到灶台上,放进本来是要氽鱼圆的大锅里洗澡。

【书香•情】阿妹姐的一世情缘(散文) 上海,一条高架路跨村越河延伸到位于市区北隅的宝山,从此,人们去顾村赏樱花不仅仅只有地铁便捷了,自驾到顾村“赏樱”也方便了许多。
   在高架路下,有一座小镇,叫罗店。罗店与顾村为邻,古时候曾是我国南北海运必经之地,后来罗店划归顾村。如今顾村因为每年举办樱花节而“一花(樱花)独秀”,人们只“顾”村而不知“店”。而我,每次经过我的老家罗店,总要想起阿妹姐和阿妹姐做的鱼圆。
   我父亲是罗店人,年轻时招女婿入赘到市区,才成了城里人。小时候,父母常带我回罗店乡下走亲戚,住在阿妹姐家里。阿妹就是阿妹,为何叫做阿妹姐?我不得而知,只知阿妹姐叫起来亲切,大家都这样叫她。
   大约因为她从小长得水灵,深得老祖母宠爱,老祖母竟然不顾辈分尊卑,昵称她阿妹。因此老祖母以下,不管男女老少,都叫她阿妹姐。阿妹姐,论辈分应是我的母亲辈,我得叫她姆妈。可她说,叫姆妈听起来别扭,还是叫阿妹姐好听、亲切,因此我长幼不分,也叫她阿妹姐。
   阿妹姐成年后受逼于她母亲的意志,嫁给一位手艺绝好的高木匠。有次高木匠帮人修房子时,骑自行车驮一车木料回家,因喝过酒,不小心跌进河里淹死了,阿妹姐就成了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我从未听到过阿妹姐的流言绯闻,倒是听说了阿妹姐拒绝过鳏夫村长的求婚,还听说过阿妹姐少女时有过一个心仪的男人。那个男人,他就是我的父亲。听说阿妹姐十二岁就看上了我父亲。
   我父亲是在罗店乡下长大的,长的很帅,和阿妹姐是青梅竹马的邻居。有一次我奶奶回罗店,奶奶和阿妹姐的母亲是姐妹俩,见我父亲是个种地能手,会操持家务,又有一个绝活,做的鱼圆特别好吃。我奶奶便看中他,招他到城里入赘为婿。父亲到城里后,在一家纺织厂做修车工,技术高超,工资也高。
   我的母亲也是罗店人,和阿妹姐是堂姐妹,母亲是早就知道阿妹姐喜欢我父亲的,可是母亲也喜欢我父亲,当仁不让先和我父亲结了婚。婚后生下我后,但依然保持着和阿妹姐的来往,只要我们回罗店,就会借住在阿妹姐家里。阿妹姐总是好酒好肉招待,那时候阿妹姐的丈夫已过世,在阿妹姐家吃饭,父亲常常喝醉,喝醉了就朝阿妹姐的床上躺,母亲却见怪不怪。
   母亲也是纺织工人,工作很累,不久得肾炎病死了。听说母亲临死前抓住父亲的手,要求父亲一定要照顾好阿妹姐。父亲于是每个星期就回一趟罗店来看望阿妹姐。
   阿妹姐家屋后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沿河是罗店老街,街上茶馆、布行、米店、烟烛店,间杂着些民舍草,显得棚鳞次栉比,一清早就很热闹。在我幼小心灵里,乡村的烙印就是罗店那样质朴清秀的模样。小河往北流入一条大河,大河的这边是罗店,那边是嘉定。河上有一座很高的、光秃秃没有护栏的土桥。
   阿妹姐家的柴堆里藏着一辆不让人骑的脚踏车,被我发现了,偷偷推到公路上去骑。这辆车在书包架两边焊了笨重的铁架子,是阿妹姐死去的丈夫用来装木匠家什什么的。那时我十三岁,刚学会骑车,掌控不了这辆重磅单车,在土桥上差点连人带车跌落河里。阿妹姐知道了,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后来我才知道,阿妹姐的丈夫就是骑这辆自行车出事的,所以阿妹姐知道我偷车骑就急,用铁链子将车锁起来,不让我再骑。
   没了车骑,我去跟邻居小伙伴玩躲猫猫,钻进屋后的猪榭堆(猪粪拌谷糠稻草的堆肥),结果粘上一身猪榭,又痒又痛,连奔带喊跑回去找阿妹姐。
   年前的罗店,家家户户都要做鱼圆,当我奔进柴火间时,阿妹姐正在做鱼圆。阿妹姐做的鱼圆很特别,别人家用草鱼做鱼泥,阿妹姐用鳗鱼做,那是我父亲教会她的诀窍。据说父亲还教她在鱼圆里放了一样东西,做出来的鱼圆又白又嫩又好吃,别人家都做不出。阿妹姐燃柴烧水,正准备氽鱼圆,见我突然闯进屋来,满头秕糠谷籺,一副狼狈模样,放下火钳吃惊地问:“你哪能这副模样?”
   此刻,我浑身都被某种尖利的东西刺着,急忙把毛线衫卷到胸口,露出白白的肚皮说:“我痒死了。”阿妹姐见了大声叫起来:“我的妈呀!怎么惹得一头一身猪榭?”我不懂什么是猪榭,阿妹姐说是伴了猪粪的烂稻草,堆在田头来年做肥料的。一听说自己钻进过猪粪里,我把自己嫌鄙得一塌糊涂,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任凭阿妹姐把我脱光,抱到灶台上,放进本来是要氽鱼圆的大锅里洗澡。
   “锅里怎么洗澡?”我喃喃自语。阿妹姐说农村人都是这样洗澡的。然后,阿妹姐一边管灶火一边用镊子把猪榭一个一个从我脱下的毛线衫里钳出来。水烧热了忘了撤柴火,我觉得脚底和屁股下涌上来一阵火热的气泡,立刻从大铁锅里赤条条跳将出来,大喊一声:“你要烫死我呀!”
   阿妹姐见状,慌忙扑过来将我从灶台上抱下来,搂在怀里,嘴里不断地吹着气,责备自己太粗心。并拿毛巾擦干我身子,又给我的脚底、屁股抹上老鼠油,说是老鼠油可以止痛疗烫伤,将一瓶十年陈油用得只剩半瓶才作罢。而我假装被烫伤,缩在阿妹姐怀里不肯下地,任她用那温暖柔软的手掌涂抹我的屁股、我的脚丫。其实我一点也没有烫伤,我只是喜欢被阿妹姐这样抱着,这样揉摸。阿妹姐百般哄我,说给我做鱼圆吃,我才肯下地。穿上衣服,乖乖地站在阿妹姐身旁看她做鱼圆。我望着阿妹姐俊俏的脸庞,觉得没有人能比得过阿妹姐心灵手巧,娶阿妹姐这样的媳妇,真是把仙女娶回家了。
   阿妹姐另烧一锅水,又往调制好的鳗鱼泥里和入一盆雪白的泥状物,被我偷看了去,闻到那特有的香味,我知道那是一盆猪油。我猜想她不避我,是因为我父亲教给她的做鳗鱼圆的诀窍。只见阿妹姐从盆里抓起一把和入猪油的鳗鱼泥,挤捏成型,用羹匙刮进开水中,动作干净利落。
   雪白的鱼泥在她手中像变戏法似地从她左手虎口连续不断冒出来。那时罗店没还有电,白天的灶间也是昏暗的。借着灶台旁低矮的窗棂外射进来的光线,阿妹姐双手灵活闪动,一只只滴里滚圆的鱼圆,便如一连串夜明珠般落入锅中,在锅中漂浮翻滚,顿时鱼香绕梁。
   见我杵立一边,馋涎欲滴,阿妹姐舀起一碗煮熟的鱼圆给我解馋。与初入水时不同,煮熟的鱼圆胖大如鱼泡,洁白似玉,入口即化,比豆腐还嫩。阿妹姐说,这会儿吃,味道最好,冷了它就会又缩回去一些,味道也差了。
   阿妹姐和木匠丈夫所生的孩子,被她父亲带到城里读书去了,不常回乡下。平时阿妹姐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她极喜欢我,把我当做她自己的孩子,对我溺爱有加。我一口两个,塞满一嘴,阿妹姐笑我如馋嘴野猫。那时的猫,不要说野猫,就是自家的猫也是吃不到鱼腥的,只有吃白饭残羹的命。哪有我口福洪广,吃到阿妹姐现做的鱼圆,这是谁都不曾有的待遇。
   阿妹姐做的鱼圆,成了罗店一绝。父亲退休以后就回到罗店和阿妹姐开起一家鱼圆店,既现做供堂吃,又供外卖。她们结了婚,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也怪,父亲和阿妹姐合作做出的鱼圆,比两个人各自做的鱼圆更好吃百倍。虽都嫩滑如脂,但不会坍塌碎开,用一根细如发丝的绣花线穿过去,居然可以稳稳当当地提起来。父亲非常高兴,学着龙泉的马尾豆腐,用绣花线穿起来卖、吊挂在横杆上当做店幡。那水灵珠圆玉润如脂的鱼圆,客人见了无不喜欢,无不馋涎欲滴。吃客们慕名而来,父亲的鱼圆店因此远近闻名。
   后来,鱼圆店的房子要拆迁,与顾村合并建设新顾城。阿妹姐的儿子媳妇硬要阿妹姐和我父亲离婚,说这样可以多分房子和票子。
   阿妹姐和我父亲,做人像他们做的鱼圆一样清清白白,然而为小辈的利益却不得不“曲意迁就”离了婚。而且还不能同住在一个镇上,对外表明是“真离了婚”,而不是假离婚骗取国家钱财。
   我父亲只好远离罗店,在外租房居住。阿妹姐仍旧住在鱼圆店里,自己一个人做鱼圆。然而,做出的鱼圆再也穿不起来了,口味也差了好多。阿妹姐只好望“鱼”兴叹,不久忧郁而终。
   如今,我父亲也过世了,阿妹姐的鱼圆店也已在上海版图上消失。前些年去顾村公园赏樱花,遇上“记忆中的宝山”非遗展示周开幕。罗店鱼圆成了宝山非遗,一出锅就被一抢而空,我也抢到一碗。热乎乎的鱼圆吃到肚里,似乎吃到了阿妹姐做的鱼圆,眼前也是阿妹姐做鱼圆的景象,不禁热泪盈眶,更加怀念我的阿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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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非常棒的文章,作者以第一人称俗述过往的故事,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组成一段佳话,“我”是其中的主线,串联起来,水到渠成。文中主人公“阿妹姐”,朴实、善良,似有原型,刻画得细致入微。她后来的情缘,在“鱼圆”中,淋漓展示,让读者说不上伟大,但也感觉不平凡。文章驾驭文字能力很强,伏笔,叙笔,故事设计到位,结尾也十分精彩,有意味,十分精彩,力推大家阅读。【编辑:北方天马】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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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北方天马        2022-10-22 19:16:32
  拜读老师佳作,感谢赐稿书香,欢迎精彩继续。祝安。
2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2-10-23 09:51:37
  文章里带有浓浓的温情,文字也温情款款,好作品,拜读,问候。
著文写诗,记录生活,更是记录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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