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
　　 墨镜类似障眼法。请容许我
　　 保留一点体面，暂时收起盲杖和摸索手势
　　 听城市广场的鸽子，扑棱棱的起落
　　 想象自己是一粒金黄的玉米
　　 有和你们一样的香甜
　　 ……没有鸽子落在肩上。或者是我
　　 无法感知羽翼的轻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在僵硬表情下
　　 藏匿那些不堪，不能，不舍
　　 靠近火堆的时候，那场骤雨开始离开我
　　 用渐渐远去的淅沥声
　　 它和枯枝一起重回前世。多好啊
　　 春雨连绵的日子
　　 传说，曾随一把伞绽放
　　
　　 ◎承诺
　　 你看，秋风轻而易举击败了
　　 银杏树金黄的冕旒。一场盛大祭祀
　　 单一的鼓乐声，徐徐送来你熟悉的桂花香
　　 寒气中，你会怀念那位画家么
　　 他已于前日成为一块墓碑
　　 他放下生命和画笔。他肺部的阴影
　　 还在人间制造更多阴影
　　
　　 你又谈到镜头里定格的恢宏
　　 与你短暂的余生，有相似的回忆和感慨
　　 冷却的奶茶还叫奶茶，是个网红品牌
　　 你这样聊以自慰——
　　 那时候没有光盘刻录，记号笔
　　 字迹越来越淡，是必然的事
　　 明天是个大晴天
　　 地面也将恢复干燥
　　
　　 ◎反反复复中的一次反复
　　 天黑了。幽暗有了更庞大的疆域
　　 草木，楼宇和我们，都是它恭顺的子民
　　 天空每天布施光亮，又一次次抹去
　　 慈悲的定义被灯盏无限扩大
　　 当一只蝙蝠通过空调管道闯进来
　　 在房间里四处扑腾、碰壁。我冷眼看着
　　 它的盲目。关于洞穴有了新的注释
　　 午夜的窗户洞开，这不是我
　　 收留的第一只蝙蝠，也不会是最后一只
　　 等夜再深一些，光控小夜灯将成为
　　 另一只蝙蝠，安静停在
　　 房间昏暗的角落
　　 停在许久不曾擦拭的
　　 灰尘中。它失去飞翔已经很久了
　　
　　 ◎触角
　　 “冲天小辫确实挺可笑。”
　　 她指着手机里那张发黄的照片
　　 像指认出一段童年
　　 女孩子穿着花布小背带裤
　　 黑白的表情，像一个发光体
　　
　　 而她的声音隐在口罩的蓝色后面
　　 有些发闷。额头的皱纹
　　 被短发遮掩了。其中一些银丝，从两鬓垂落
　　 我每天跑步时都会遇到她
　　
　　 独自散步的老妇人。我们偶尔坐在一起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相隔半尺
　　 半个世纪的年龄跨度
　　 她唠叨她的孤寡和旧事
　　 我低头看地上
　　 成群结队搬运食物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