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豆子
　　
　　 一．韭菜牙
　　 细雨蒙蒙，下个不停，龟腰二婶手撑黑色雨伞，从邻居家的楼后面经过时，停留一下脚步，朝北面菜园里的余明提醒说：“明啊，你那稻草下面覆盖的是什么东西？”
　　 余明说：“韭菜。”
　　 龟腰二婶说：“哦，都种下好几天了吧？你看，那一根根细细牙儿都冒出来了，快把稻草揭去，见见风，让小雨淋一淋。”
　　 余明去收了稻草。
　　 天景似黑未黑，小雨停下，菜地没有湿透。
　　 龟腰二婶胳肢窝夹着雨伞，再次经过余明家的菜园旁边，她再次嘱咐余明：“你那稻草没有捡干净，压嫩苗。”龟腰二婶临走时，顺便又问一句：“你家的金霞去了哪里？还没有回家？”
　　 金霞是余明的妻子。
　　 余明说：“他去了中学食堂打工，很快就会回来家。”
　　 金霞回到家中，看见韭菜地上的稻草被揭去，马上责备余明：“韭菜没有露头，你为什么要揭去稻草？”
　　 余明指着园地里细细的，象似白发丝的韭菜牙儿说：“它们出来了。”
　　 金霞扫视一眼韭菜畦，否认说：“那是草，不是韭菜！”
　　 此时，隔壁斜眼表奶经过园旁，她看着园地，也来帮腔：“哪里有韭菜？哪里有韭菜？稻草拿去晚了，韭菜被盖瞎苗了！”
　　 余明任其妻子责备，还是每天一遍地朝韭菜畦里浇水。没有两日，地里的韭菜济济地放青了。
　　 金霞揉揉秀丽的大眼睛说：“我的眼睛快瞎了！”说完，自嘲地一笑。
　　
　　 二．喷雾器
　　 一场短暂的雷雨刚停，一只麻雀停留在村中心的道路旁，用一片翅膀煽动人脚印里的雨水洗澡时，金霞和小破身背喷雾器，不约而同地在村中大路上相遇，一前一后走在一起。她们俩个在吉五家的农药店门前站住了，吉五不在农药店，店门紧紧关闭。二人稍等一下，还是不见吉五到来。
　　 金霞不再等待，干脆去近旁的包家农药店里买了一些农药，刚出农药店，吉五回到了他的农药店里。
　　 金霞举步来到吉五的农药店，来与小破约会同行。
　　 小破说：“我家的喷雾器坏了，身上的喷雾器是借人家的。吉五，我用你家好几年农药化肥，能不能奖励一台喷雾器？”
　　 吉五说：“能啊，等到农药公司把喷雾器分送来时，一定给你一台，免费的。”
　　 金霞说：“孩子的五舅，我们家的喷雾器，上天出现问题，在你这儿虽然维修好了，也只能够勉强使用，你也应该送给我一台啊！”
　　 吉五白了她一眼说：“我给你八台行不行？”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充满火药味。
　　 金霞说：“不给没有关系，我有钱买！莫非离开你，地球就不转了？”
　　 小破和金霞离开农药店，推起电动车，准备启动。吉五也跟随二人后面，走向路边，面上似笑非笑，似有扭转僵局的念头，他冲着金霞的后影大声说：“三姐生气了，眉头紧凑。”
　　 金霞头也不回说：“我牙疼！”
　　 打完药回到家中，金霞告诉余明刚刚发生的那桩不愉快的事情，说：“从此以后，绝不准许你再去买吉五店里的农药和化肥！这人，什么亲戚？我们多少年来，都在他家买化肥农药，就这一次……他的态度变成了这样，我们每次买完农药，经过包家农药店门前时，包农艺师都笑脸相迎，开口找我们先说话问好。”
　　 就在第二天，余明背喷雾器去水稻地打药，金霞特意在铁板上定钉子，关照余明：“你别去吉五家买农药，听好，记住，别忘了。”
　　 余明下保证说：“忘不了的，情好。”
　　 可是，余明还是背着妻子，去了吉五的农药店里，买了农药。
　　 打完药回到家中，刚刚放下喷雾器，金霞就窃笑着，责备余明说：“你不是答应我，不去吉五家买药的么，怎么口是心非，还是去了？没有志气的东西！”
　　 余明说：“两家店铺靠店铺，远地里，吉五就向我招手了，你叫我怎么回避？再说，平时喷雾器坏了，只有他手艺好，零件齐全，还是免费的，要不，还得去十二里的镇上修。再说，你是他的三姐，你大，他小……”
　　 金霞堂而皇之地笑了说：“就在刚刚，吉五向我打电话来赔礼道歉了……要不，我们这辈子不去他家店里买东西，说到做到！”
　　
　　 三．草豆子
　　 2008年夏秋季节，黄淮地区遭遇比较严重的旱灾。
　　 这一年春天雨水过剩，夏秋雨水稀少，只下了几场小阵雨，种在渠道上的黄豆侥幸还没有被干死，这种叫做一窝墩的黄豆，从根茎到秸秆都非常粗壮，象似小灌木，难怪它耐旱又抗旱，只可惜下种稀了，三番五次没有把杂草除尽。稀稀朗朗的豆子，生长在小杨树林里，还有一些叫小鬼针的杂草，伴随黄豆一起生长。到了收获季节，一棵棵黄豆秧上挂满金黄色的豆角，在绿杨林里闪耀，煞是可爱。
　　 连续两天，余明和金霞在小杨树林里继续收获他的黄豆，两人浑身上下，占满了黑色的小鬼针，密密匝匝地缠在衣服的缝隙里，乍一看去，小鬼针把两口子打扮成了两只大刺猬，哈！
　　 回想起春天下种的时候，余明用铁镐刨窝窝，金霞点种，她警告余明：“你把窝窝刨稀，别太厚，就稀稀拉拉种上一些豆子！临时种两年豆子，靠天吃饭，还以长树为目的。”
　　 余明说：“种得稀了，到时间就被杂草卡死了，说不定连种子都收不上来呢。假如种得密匝一点，一定能够收获加倍的豆子。”
　　 金霞为自己的做法辩解说：“假如种得厚，雨水不够用，说不定早就干死了！正因为种稀了，才丰收了！”她一边说，一边在草丛里寻找豆子，并对余明说：“你仔细收割，别把豆子拉下……你看，渠道那头来了一个拾庄家的人！”
　　 余明直起腰，看一眼就认识了拾庄稼的来人：“来人是柴续青。”
　　 柴续青一边拾着豆子，一边走过来了。他高举一下手中的一大把黄豆，夸赞说：“好豆子，干旱了这么久，想不到收成这么好，我要拾一点回家，留作种子。”
　　 余明把手里的一大把黄豆秧科扔给柴续青，金霞又要再扔手里的豆子，柴续青拒绝说：“够了够了！”他顺手拽起身边的一棵猫耳菜，把黄豆捆上说：“我们老俩口年纪大了，孩子们不准许我们再服侍鸡了，我想把鸡圈棚子周边都种上黄豆。你这好黄豆，就是草多了。”
　　 金霞说：“要不是长了这么些杂草，豆子一定会长得更好！我叫他打除草药，他就是舍不得不打！”
　　 “辛亏没有打除草药。”柴续青说：“目前，黄豆地里没有特效除草药，好多田块的黄豆打过除草药，豆秧长到一乍高，就老苗了，叶子皱巴巴，就是长不出嫩叶子，最后颗粒无收。我家种三分地黄豆，种子都收不上来。你这黄豆，品种好。哎，你们这条渠道，栽了小白杨，不值钱，不如雇推土机推平了，一年种一季麦子，一季黄豆划算。”
　　 “不能，破坏水利设施犯法。”余明手指村前岭坡上那条气势宏伟的高空渠道说：“听说这条大旱龙又要利用起来了，它在那里沉睡四十年了，该醒醒了！”
　　 柴续青叹息一声说：“大集体时，我的侄儿当村支部书记，修建了这条水龙，眼看水到渠成，谁知，上级分派来的机械，是从一处旧电站拆卸下来的老旧电机设备，试机灌水时，把水压到中途，出水量不达标，就压不到岭上了，落得功败垂成……如今时过境迁，谁还管这些事情！”
　　 “当初花费了上百万金费，人工，建造了这条过水龙，可惜了。这条长长的临空白石渠，真比传说中的露水龙还要冤屈啊！”金霞眼看面前道路上行驶中的汽车，很不明白地说：“那车上拖拉那些黑塑料管干什么用？”
　　 余明说：“那些黑塑料管是搞地下喷灌用的，白塔埠的东岭已经铺建完毕，近日就将铺建到我们这岭顶上！”
　　 “那好，到时间，就是不能够栽水稻，成了水浇地，种旱作物，收成也不低哦。”柴续青说着，他的面上欣喜一下，抬步走向回头的路径，摇摇头，转换念头说：“就怕花钱不识字，喷灌设施还会再次成为一种摆设……上面的经文确实是好的，到了下面，小鬼魍魉会演变戏法啊。”
　　 金霞手里握用磨刀石，干磨着脚下的镰刀说：“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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