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箩筐·岁月】核桃熟了(散文)
人们常说:“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的柿子乱赶集。”农历七月中旬,正是核桃成熟之际。我和二姐、哥哥回到老家帮母亲摘核桃,看着眼前一大片长势喜人的核桃,我的脑海又闪现出了小时候摘核桃的一幕幕画面。
一
那个年代全村栽种的核桃树屈指可数,核桃也很难买到,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核桃。好在我家门口有一棵核桃树,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秋季核桃成熟。为了能吃到树上的核桃,只有十来岁的哥哥,像个猴子似的蹭蹭蹭抱着树干攀上树枝,他一把拽过那几个顽皮的核桃。哈哈!终于被抓住了,无处藏身了吧!哥哥一脸的骄傲。一个个核桃被哥哥轻而易举摘到,瞬间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哥哥嫌摘得太慢,便用手猛烈地摇起了树枝,核桃就像冰雹似的噼里啪啦拍打下来,有的摔在地上,厚厚的绿皮直接裂开了;有的像皮球一样滚出好远,有的还落在了粪堆上。正当哥哥还沉浸在摇核桃的乐趣中时,由于用力过猛,一不小心,一只脚没站稳,一个趔趄从树上栽倒下来。哎呦!哥哥大喊一声,“疼”得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我和二姐一看形势不妙,一个箭步猛扑过去,刚到树下,哥哥已经摔在了粪堆上,龇牙咧嘴,一个劲地呻吟着,坐在粪堆上还不时地瞄着我和二姐。我和二姐赶紧把哥哥搀扶起来,二姐还关切地问哥哥摔得要紧不?哥哥只是笑笑,说没事。
看着哥哥的样子,我忍不住地捂嘴偷笑。还笑?我都摔了你还笑?哥哥有点愠怒。
我就想问问摔在粪堆上,味道香不香?我有点幸灾乐祸。想着刚才的情景,哥哥闻着大粪的味道,感觉就特别好笑,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哥哥见我笑个不停,以为我在嘲笑他,就猛然起身,向我追赶过来。我一看形势不妙,撒腿就往远处跑,边跑边喊二姐:哥哥欺负我,赶紧来救我!哥哥听到我的呼喊,追得更起劲了,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二姐却飞跑过来,拽住哥哥的衣服,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别欺负小妹。哥哥还想教训我,被二姐猛然一喊,赶忙收住了脚步。
见哥哥没追上来,我在一边对着哥哥做着鬼脸,来追我呀!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哥哥气得直跺脚,无奈被二姐拽着,他无法挪步,只有干瞪眼的份。
说归说,笑归笑,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哥哥摔得根本就不疼。看似粗壮高大的核桃树,足有两米来高,枝桠伸得有三四米远,树底下还堆了一堆粪,有近一米高。哥哥摔下来正好掉在粪堆上,他刚才故意做出特别夸张的表情,只不过那个粪堆的味道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疯闹了一阵,哥哥重新爬上了树,用棍子敲打起核桃来。看着地上到处滚落的核桃,我和二姐赶忙赶紧弯腰一个个捡起。我随手从边上捡起一块砖头,将核桃砸开,厚厚的绿皮溅起的汁液瞬间溅得脸上、衣服上到时都是。砸开硬硬的核桃皮,露出了完整的果核,撕开包裹在果仁上的一层薄薄的黄膜,露出白嫩的果仁,咬上一口,那种清香可口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
二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地从眼前划过,转瞬即逝。
当年的那棵核桃树再也看不见了,如今眼前的这片核桃树,不算很高大,却长得郁郁葱葱。而我们兄妹仨,早已从懵懂的少年走到满面沧桑的中年,就如“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岁月和亲情的纽带将我们兄妹的心连得更加紧密,为了年迈的父母,我们又聚集到了一起。这次摘核桃,没有了当年的追赶打闹场景,却多了一份安宁与祥和。看到高高挂在树枝上的核桃,哥哥还是忍不住爬上了树桠,拽过树枝,摘着藏在叶子后面的核桃。
我们一边摘着核桃一天聊着天。不知不觉,太阳早已爬过树梢,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没多大功夫头上就冒汗了,身上黏乎乎的。距离两三米远就快到地头了,我还暗自庆幸,今天采摘一切顺利,没有出现意外状况。
正摘着,忽然听见“哎呀”一声,只见二姐一边不停地用手摩挲着眼睛,一边愤愤地说可恶的洋辣子,咋就往眼睛处蛰,难受死了。显然,二姐被洋辣子蛰了。洋辣子,学名叫黄刺蛾,近几年才出现的一种害虫,专食核桃树叶片,仅留叶脉,叶片称网眼状。在采摘的过程中,如果不小心触碰,洋辣子的毒刺就会刺入人的皮肤,热辣刺痛。
看着二姐难受的样子,我也束手无策,不知咋样才能减轻二姐的疼痛。哥哥忙招呼着二姐赶紧歇会,他让二姐从地里找棵蒲公英,用其汁水敷在疼痛处,可以减轻灼痛感。
二姐赶紧照办。还别说,二姐敷上蒲公英的汁水后,疼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也没那么难受了。二姐没停歇,又想过来帮忙摘核桃。我忙将二姐搀在一边,让她歇息一会儿,剩下两三棵树我和哥哥来采摘。
二姐是个闲不住的人,坐了几分钟,又开始忙活摘核桃,还不住地说着刚才被洋辣子蛰的感觉不像被蜂蛰,也不像被蝎子蛰,就是一阵一阵抽搐得难受。
是啊!就是挺难受的,我上次被蛰,难受了两天,你这次肯定也得疼两天。哥随声附和。我们都在指责洋辣子,一晌午都平安无事,偏偏在核桃快要被摘完时给二姐来个突然袭击,真是有些郁闷。
不过,看着满满的一车核桃,瞬间不快的心情又由阴转晴了。能帮父母干点力所能及的劳动,减轻他们的负担,即使受点苦受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
核桃好吃,可栽树却很累人。
前几年,村上为鼓励村民大力栽种核桃树,还免费提供核桃树苗。父母为了能增加一点收入,一下子报了两亩。想象着两三年后沉甸甸的核桃挂满枝头,那种喜悦之情无法自已。
可栽树时又犯了难,那么多树苗,光靠父母两个人,何时才能栽完?我和二姐看不下去,抽空就赶回来帮父母一起栽。从挖坑到栽种,一共忙了整整三天时间。尤其是挖坑、浇水最累人。树坑要挖一尺来深,手上磨得全是血泡,还要从家里拉水到地里,足有一里多路,用架子车拉着一个大水桶。二姐在前面驾辕,我和父亲在后面铆足劲地掀着走。水拉到地里后,还要一瓢一瓢给树浇水,一顿操作下来,筋疲力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起不来。
本想甩手离去,可看到年迈的父亲不停地给树浇水,他胳膊腿还有残疾,却一刻也不停歇。再说父母以后还要靠这些核桃增加点收入,想想这些,心又软了,无论多累也要干到底。就那样,在责任心的驱使下,终于将核桃树全部栽完。
前几年核桃行情还比较好,收入可观。随着村民栽种数量的增多,核桃价格逐渐下滑,这两年核桃的利润很薄。但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村里开启了电商平台,在网上帮村民销售核桃,远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国。为此,村民们的腰包鼓了起来,好多人都在城里买了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收获再多的核桃父母也舍不得卖,他们将收回来的核桃不是榨油,就是将核桃分给我们兄妹几个,一颗也没卖过。用他们的话说,自己家种的核桃,吃起来放心。核桃营养丰富,吃了对身体有好处。让孩子们多吃点,补脑子,还能预防好多疾病。每年母亲都会给我们分核桃油,听人说核桃油一斤要卖七八十块,可母亲不舍得出售,总是让我们带回来给孩子吃。想起这些,不免让人感慨。
就在上周回家看望母亲,母亲又给我带了满满的一壶核桃油和一塑料袋核桃。我再三推脱,让他们留着自己吃,说着就要将油放回去。母亲急了,右手一把拽过油壶,有些愠怒:还有呢!顺着母亲指点的方向,我看到墙角处只剩下半壶油。哎呀!这孩子,我的腰都被你拽疼了。母亲的左胳膊还没彻底恢复好,刚才在争抢的过程中,她的腰腰就有点吃不消了。
这时,父亲一瘸一拐地凑上前,从母亲手里接过油壶,向着车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去。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喷涌而出,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接过父亲手里的油壶,放在车子后备箱里。我没再跟父亲推让,因为即使再推让几次父亲照样将油放到我车上的,我现在只有无条件接受了。父亲还不放心,凑到车子跟前,用手将油壶拧了又拧,确定不漏一滴油,才放心地盖上了后备箱盖子。
看着母亲还在为我装这装那,我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再看看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核桃,我的心里更是不是滋味了——地里栽种的核桃,凝聚了父母全部的希望,可是到头来却没有多大的收获,然而他们依然很欣慰,能够给儿女们分得一些核桃或核桃油,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哪怕是一分钱不卖,他们也乐在其中!
在这个核桃成熟的季节里,我深深感受着童年的乐趣,感受着收获的喜悦,感受着劳动的艰辛,更感受到了父母浓浓的爱。这个秋日不再寒凉,恰如一缕暖阳,温暖照亮我的人生旅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