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收获】转瞬即逝五十载(随笔)
转瞬即逝五十载
不久前我经历过一个事情,倍感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的真实含义。似有《史记·晋侯世家》中所说:“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这两句发自内心道出日影移动的迅速,是时间过去真快的感慨!往事如烟,世事如棋。
那天,我因事去拜访铅山县古镇河口的陈光兴老师,在他那里偶然见到老同事章万岺先生。我们难得相见,显得十分亲热,聊起往事交谈甚欢。当聊着他的父亲曾在金鸡山劳动改造时,勾起了我尘封的记忆。便有意试探他说:“知道你父亲是哪年下山的吗?”具体时间不是很清楚,年代太久远了。”他摇头微笑道。我故作神秘又说:“知道你父亲下山前写作过一首诗吗?他说:“哦!我从来没有听家父提到这件事,你能写给我看看吗?”
我见他真记不起来就说:“人生确实短暂,时间流逝快的得惊人,现在掐指算来已近五十载,我就是当年的见证人。”“听到我父亲说过,当时你也在那里做事,究竟还有哪些单位,我也不很清楚,为什么你也在农场?”他竟认真追问道。“说来话长”。我低声说,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
记得一九七零年十一月上旬,我从县扎花厂调到金鸡山生猪仓库工作。去了看见现状让我非常吃惊!原因是生猪仓库与县革委农场、商业局农场,三个单位都在围墙内食宿,并共享一个伙食团。
当年,这里却为人畜兴旺,为何这样说,因两个农场的人员约40多,加上仓库10多人,日常共有50多人就餐。五个车间饲养从各基层食品站,调进的成年生猪,平均库存量高达400多头,还有先后收购来的牛、羊、鸡、鸭,这些畜禽都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每个月有计划调入仓库储存饲养和上调上饶地区肉联厂转运。我刚到仓库已接近年底,这是全年最繁忙的季节,因派购生猪和家畜家禽指标,都要在年底以前完成收购任务。
我的工作是负责饲养牛、羊和家禽,偶尔也放养它们。除了本职工作外,经常还会被生猪饲养员们呼来喊去,无偿帮助他们挑糠、担水,制做糖化饲料以及喂猪。所承受的繁重体力劳动,就像开动了的机器,整天没有停歇的机会。
除仓库的工作人员,人数更多的是两个农场。如孔庆鸿、蒋中保场长(除下放学生),领导下的所谓“七类”份子,后来改变为“五类”份子,他们正在接受劳动改造。里面的人都有着各种不同背景和历史身份,拥有这些五花八门烙印的人,统称“牛鬼蛇神”。场长领导责任管理制,按规定依据各人的体能,分工各负其责,进行思想政治学习和劳动改造。
“十年”动乱时期,尤其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农场接受劳动改造的人,大部分人心里都忐忑不安,他们劳动积极参与,苦活脏活抢着干,平时循规蹈矩,谨言慎行。铅山县“公检法”被砸烂,县里成立“工武部”代替司法审判。人人都祈求噩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但事与愿违,还是有人被点名,我看到小朱和老孔在宣判几年徒刑后,起解前往鄱阳县珠湖农场服刑。(一九七六年十月打倒“四人帮”之后,一九七八年中共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拨乱反正”复查“冤假错”案,农场改造人员先后获得平反,恢复名誉。)
章志新先生就是依靠自己一技之长,做了伙食团的大师傅。在生活物资供应紧张的计划经济年代,这个工种虽然很辛苦,但却避免了耕田种地的日晒雨淋,而且还能吃饱饭。俗话说:“饿不死的伙头军!”物以稀为贵,在吃供应粮的年代,一般机关事企业人员29斤;城镇居民27斤;中小学生按年龄从18斤到29斤;高中生33斤;企业管理人员30斤;纺织工31斤;机械工35斤;搬运工最高月供45斤。就以我为例:29斤的定量,加上三两素油、一斤猪肉的月定量。一年四季,除了“五一”“双抢”“国庆”“元旦”单位集体加餐外,许是正长身体的年龄,饭量大,似乎都没有吃饱过。
一九七三年夏季,我父亲从监狱里“保外就医”回家,得知金鸡山生猪仓库食堂的厨师是章志新,写好一张纸条给我说:“你把纸条交给章师傅,他是我过去的朋友,我请他适当予以关照。”当天章师傅看过了纸条,次日上午我去厨房喝水,“小鬼,来来来。”见他从碗橱内,端出一大碗粥一小碗腌菜笑呵呵道:“赶紧吃了”。我看厨房没有其他人,受宠若惊说“谢谢您!”一会儿两只碗就见了底。随手操起扁担挑着水桶向坡下的水井走去。这一点微观的变化,后来,还是引来了众多议论,因帮厨挑水换了人。
一九七四年初春,农场来了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新面孔积极参加各种劳动。后来得知,新来的人是县商业局下属各连(当时准军事化管理,后来连队改回原公司名称)在政治运动扩大化中,查获有经济问题的干部职工,发配到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根据问题的轻重,时间短的半个月,长的三个月,更长的还有一至二年。
仲春的一天,章师傅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竟然哼起了歌曲,我好奇地问:“章师傅,您今天这样高兴,有什么喜事呀!”他哈哈大笑道:“我终于结束,要下山啰!”我有点不舍地说:“真的要下山?”见他点头,不像是开玩笑。“唉,都快四个年头了,下山是应该的!”我由衷地为章师傅高兴而喜形于色道。
晚上我到他房间里帮忙收拾行李,他去黄国珍会计房结算伙食帐。我在房门后取下雨具,蓦然看到了一首诗,名为“下山感言”粉笔字苍劲有力,我很感兴趣,轻轻默念了两遍,觉得真好,印象非常深刻。
我在光兴老师那里,曾对老同事承诺过,改日我将回想起的令尊诗作,记录好送来。回家的路上便想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一贯的处事作风。当晚我便将回忆初稿拟定,次日再进行修改。由于少年至青年时期,我都在金鸡山这种“地方”渡过整整九年的经历,不堪回首久已尘封。
这次,却为回忆下山感言,反复推敲。诗曰:“三载中保上意赠,忽闻喜讯舞篇章。洗心改造仍有志,继续革命再创新。”由此,思绪浮想联翩,宛若掀开伤疤让人看!晚上睡觉被噩梦惊袭,那遥远隐约的痛,历历恍在眼前,如影随形,再也挥之难去。
我曾读过索达吉堪布——教你珍爱痛苦,苦才是人生《残酷才是青春》这本书。其中有这样一段话:青春,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过渡时期,总会遇到痛苦,但痛过了,有些人就故意淡忘了,不愿正视它,更不愿意提到它。其实,痛苦也是人生的一种“维他命”,认真反思它的人,就可以找出苦的根源。
佛教也认为,生活中的任何不顺,都可以转化为成功的良机。张海迪说:“即使翅膀折断了,我的心也要飞翔。”人要有最好的希望,也要有最坏的打算,看破无常,再大的灾难也能过。
达摩祖师曾说:“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在人的一生中,还需要多思索“无我”。日本一个寺院有一段话:“没有任何一朵花,一开始便是花;也没有任何一朵花,直到最后仍是花。”仿佛应验《红楼梦》中所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道理。
转瞬即逝五十载,历经过风雨,方能见彩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