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地摊的女人/介非（张士勤）
　　
　　
　　 她，看起来大概有50岁左右的年龄，高高的个头，瘦瘦的身材。因为长年累月露天在外摆地摊被风吹日晒的原因吧，皮肤显得粗粗糙糙，头发也时常凌乱不堪。有时见她竟然在街道地摊上叫卖蔬菜招徕顾客还穿着男人的衣衫作为工作服，一看就是那种丝毫不讲究仪表打扮的女人。
　　 其实，这位经常遇面的摆地摊卖菜的农村女人，起初我对她并不了解，对她也是不太在意的，甚至还有些反感呢。原因是每次从镇上的菜市场路口经过时，她总是大老远就摆手吆喝叫喊：“来来来，新鲜蔬菜！……”
　　 为招徕生意，当街当众拦路的“热情”之举，次数多了，难免让人心生厌烦。为躲清闲，有时宁可绕道求远也不愿从菜市场路口经过。
　　 起初，她的地摊生意并不是卖菜，前几年见她在市场上经营着一个摊位，卖过凉粉、包子、糖油饼、烧鸡之类的熟食。不知为何，她后来竟然弃“荤”从“素”改为卖菜了。可能是她着实想到卖菜的生意赚钱会来的更快捷一点吧？不过这些都与我这个书呆子无关，非亲非故，我也没有那个探究的必要和雅兴。
　　 她卖的菜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农家菜，堪称绿色食品。除了葱、蒜、韭菜外，一年四季，她的菜摊随着季节时令不断变化，黄瓜、豆角、茄子、豇豆、西红柿、空心菜、甘蓝、芫荽一应俱全，集市上就属她的菜摊品种最多，竟有一二十种，一字儿码开，足足摆满了四五平方的地摊面积。只是她卖的菜和她的人一样的普普通通，原汁原味，没有经过刻意加工的梳妆打扮，自然很难入那些爱美讲究之人的法眼。她高腔大嗓，快人快语，干脆利落，卖菜的时候待人热情大方，但是从来没有那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故意做作，更不会掺水使假以次充好反而花言巧语。而是实实在在，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实在的，比起其他斤斤计较精明世故的菜贩子来，大家都信赖她。客户卖她的菜都能占到便宜，能够享受到市场价格上的最大红利，起码能够打折优惠上个百分之十左右。她的人品、她的生意兴还算可以。因此，遇到生活所需，我也会时常光顾她的蔬菜摊。
　　 春寒料峭，夜色朦胧，街道上已经是人影稀疏、步履匆匆。我从集市路口经过时，看见她在寒风中蹲守于地，缩成一团，哆哆嗦嗦，依旧守着菜摊，她没有叫卖，抬眼望着行人，神情迫迫。我早就注意到，她卖菜很执着，每日下午，别的菜贩子早已收摊不见了踪影，更别说晚上的夜市了。可她一整天都不从收摊，为了多卖一些菜，还经常变换地点，市场路口、马路边、小区附近，经常能听到她的招徕声音。菜摊后，她那单薄的身影，卑微的笑容竟让我心生一丝怜悯之情。
　　 那一次，偶然又从集市上路过，无意间看见她在抹眼泪，几个人围着她的菜摊议论纷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刚才有几个年轻小伙子过来买菜，她在忙乱中出了差错，待人散去时，才发现少了五十元钱。“你哪里知道啊，我一家老小六口，全指望着我卖菜养活呢，有时候忙活上一天，也挣不了五十块钱呀！”
　　 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我也不由得同情起她了，憎恨起那几个得了不义之财的缺德小伙子们，诅咒他们是坏怂瞎渣！
　　 今年春季，镇中学举行开学典礼暨表彰大会，特邀别请优秀学生的家长参加，我也是其中一员。万万没有料想到坐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摆地摊卖菜的那个女人。
　　 大家都戴着大红花，满脸红光，幸福无比。我回头看她，却依然是灰头土脸的，暗黄色的西服宽宽大大的，显得非常不合身，而且是皱皱巴巴，上面还有些许的斑斑土色。与其他家长的盛装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一丝滑稽好笑！
　　 经主持人马校长的介绍，我得知她的双胞胎女儿同时在学校读初中三年级，而且双双成绩名列前茅！刹那间，我心头一颤，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敬意。
　　 今年夏天的一天傍晚，暑气收敛，疫情解封，我外出散步，发现卖菜的女人把菜摊摆在我家金穗楼小区的路口，便上前买菜。见她刚好生意不忙的时候，便和她闲聊了起来。当说起她的三个女儿时，她的脸上顿时洋溢出了异样的神采。她说，大女儿在兰大读大二，双胞胎女儿正上初三，孩子们都很争气，学习都很优秀。
　　 “我可对不起孩子，平时没时间管教她们，就连大女儿前年上大学我都没时间去送她，女儿埋怨我，说全班的同学就自己没有人护送。双胞胎女儿就读的学校开表彰会，我也就只耽搁了半天时间去参加过一次，就是怕耽误了卖菜呀！孩子们的开销，还有八十多岁老母亲的吃药钱，全都靠我卖菜，哪敢消停呀！”她的脸上又转为愧疚之色。
　　 我问她：“孩子的爸干什么工作？可以为你帮帮忙负担点吧？”
　　 “孩子的爸是位残疾人，我们刚结婚的那一年，因为生活困难，他上山挖药材，不慎落崖摔断了双腿，他只能勉强自理自己的生活起居，也帮不上个啥忙，实在没有指望，我不干谁干？”她喃喃地说。最后说起了卖菜的辛苦，女人竟笑了起来，神采飞扬，话语风轻云淡，饱经风霜的脸上好似绽开了一朵花。
　　 “好一位自立自强阳光乐观的女强人！”我心中暗暗钦佩，肃然起敬！看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继续与她搭话交流了。
　　 如今，我早已经是她的老主顾了，只要去集市上买菜，她的菜摊就是我的不二选择，有时还会特意多买她一些菜。我已经完全读懂了她，在这个忙碌而纷繁的世界里，摆地摊卖菜的女人虽然卑微如尘埃，但她却用柔弱的双肩扛起了生活的全部重担，乐观坚强地生活着，也享受着属于她自己哪简单的快乐和幸福。
　　 生活本身就是一本书，际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都会教给我们一些道理。今天，我算真正认识了摆地摊卖菜的女人，读懂了她，也好似读懂了人生。
　　 细细想来，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这位摆地摊买菜的女人呢？我们应该向她学习，知足方能常乐。
　　 2022.11.9于金穗楼